若没有皇上的支持,一切想法与愿望都将是徒劳无功的。
而且与张泰征想象中的一样,对他第二轮的弹劾攻击又开始了。
王安虽得到朱翊镠的暗中授意,确实也在暗中关注朝廷的动态。
可毕竟只是司礼监一名随堂,与奏疏打交道的是秉笔与掌印,还轮不到他插手,自然也就不知道张泰征在短时间内已经被人弹劾攻击两轮了。
但张四维逝世的消息他知道,于是派人打听张泰征回家守制了没有。
打听这个不难。
很快便打听出来,原来张泰征果真磨磨蹭蹭,压根儿就没有回家守制的打算,还被人弹劾攻击两轮了。
王安敏锐地感觉到有事儿要做。
毕竟当日这件事儿他参与其中,也很清楚朱翊镠的想法。
可他一位随堂太监,总不能直接去内阁找首辅理论吧?况且这属于外廷中事,内廷也无权过问。
王安只好先找冯保,让朝廷答应张泰征不必回家守制。
然而,朱翊镠不在,冯保又怎么会听王安的一面之词?
不仅不听,还将他痛骂一顿,骂他简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王安知道在冯保面前位卑言轻,故而迫不得已将皇上搬出来。
说这是皇上的意思。
这不搬出来还好,将朱翊镠一搬出来,冯保更是来气了。
本来,王安这般得宠,冯保就有点眼红,不说打压吧,至少要在王安面前彰显一下自己的威风,明白地告诉王安他才是大内第一号人物。
这时候将皇上搬出来什么意思?成心压他这个大内总管吗?
冯保当然来气,结果直接将王安轰走,连解释辩驳机会都不给。
无奈之下,王安只好硬着头皮,不得不去内阁找首辅申时行。
他知道,这样不合规矩,等于是越权嘛。不仅会招来冯保的谩骂,还有可能被内阁的人轰出来。
但没办法,这件事他当初参与,也敢确定朱翊镠的想法。
这时候岂能退缩?不然不是将张泰征推到悬崖峭壁绝境上了吗?
皇上这会儿不在,张泰征肯定心急如焚,得面临多大压力啊!
听说王安求见,申时行愣了愣,因为他与王安没有什么交集。
确实也交集不上。
他是首辅,人家尽管是大红人,可毕竟职位在那儿摆着。
平常要有交集,也是与冯保、陈炬那些大珰来往,与王安……
可既然人家主动找上门来,总不能不见,好歹人家是司礼监随堂,还兼任乾清宫掌作,未来可期。
召进来一问,原来是因为张泰征父死却不想回家守制一事。
虽然听完后了王安的一席话,可申时行感觉也没咋听明白。
问道:“王公公的意思是,张泰征不愿回家守制事出有因?”
王安点头:“是的,申先生。”
“可守制大事,岂能如同儿戏?短短几天,张泰征已被弹劾两轮了。”
“奴婢知道,这事儿该怎么与申先生解释呢?其实万岁爷应该支持张泰征不回家守制。”王安如是般说道。
“那又怎样?咱得依照礼法,依照祖制来,即便是万岁爷的意思,我这个首辅岂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只这一句话让王安哑口无言。
对呀,首辅终究是首辅,这时候若支持张泰征不回家守制,那他这个首辅会被天下读书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要对抗甚至改变守制大礼,恐怕唯有皇上才有一线希望取得成功。
首辅没有这个能耐,即便知道这是皇上的意思,也不敢表态支持。
看来皇上不在,也没人敢支持,冯保与申时行都不敢。因为一旦表态,就等于是与天下读书人为敌。
可如果听之任之,一来违背了皇上的初衷,二来也坑了张泰征,无异于将他推到万人唾骂的位置上。
这可如何是好?王安思绪飞驰。
“如果真是陛下的暗中授意,那王公公不妨去找皇后商量试试。”见王安紧锁眉头,申时行建议道。
王安微微颔首,喃喃地道:“怕也只能这么办,怕也只能这么办了。”
“可这件事儿还不能大肆宣扬,否则会将这个压力推到陛下身上。”申时行又谨慎地提醒。
“这个奴婢知道,不然万岁爷也不会暗中授意,肯定是考虑到了压力。”王安心领神会地道。
他只得退出内阁,想着冯保与申时行都谈虎色变似的不敢掺和,怕也只能去找郑皇后试试了。
可对郑皇后,王安一点都不熟。
其实不光是王安,除了冯保,其他人与郑妙谨都不熟。
。
可不熟也没办法,王安必须得去。这是朱翊镠出征前交给他的任务。
到了坤宁宫,王安首先将张泰征的事儿一五一十说了一遍,然后请求郑妙谨代皇上作出他希望的决定。
郑妙谨也听明白了,不就是希望挽留张泰征,可以不用回家守制二十七个月,借此向守制礼仪挑战吗?
“这件事儿你与冯公公说过?”郑妙谨沉吟片许后问道。
“是的,皇后娘娘,但冯公公显然无法接受,所以痛骂奴婢一顿,将奴婢轰出来了。”王安如实回道。
“申先生也不同意这么做?”
“嗯,皇后娘娘,这事儿太大,申先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奴婢无奈,只好来请求皇后娘娘。”
“我如果答应张泰征,可以不必回家守制二十七个月,那我岂不成为众矢之的?”郑妙谨慢悠悠地道。
“可眼下万岁爷不在,冯公公与申先生又都不敢做主,奴婢也是没办法,只能向皇后娘娘求助了。”
郑妙谨再次沉吟,清楚王安是朱翊镠倚重的人,那他说的话肯定不假,只是这个事情太大了。
冯保与申时行都不支持,准确地说是不敢,皇上这会儿又不在,让她公开表示支持,这压力……
而且皇上不在,还不能说这是皇上的意思,否则岂不等于是将“祸水”往皇上身上泼,有推卸责任之嫌吗?
然而,这又确实是皇上的意思,王安刚才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很清楚了,那该如何抉择呢?
郑妙谨思绪飞驰……
正当思虑,只听相沢禀道:“皇后娘娘,冯公公有事求见。”
“请进。”郑妙谨一摆手,心想冯保来得正好,可以讨论一番。
冯保这么快赶来,也是因为得知王安这小子,竟从司礼监出来后直接去了内阁,又从内阁赶到坤宁宫,显然是为张泰征守制一事奔波。
与王安对视一眼,冯保更加确定。
简单询问两句后,认真地道:“皇后娘娘,这事儿不能答应,否则皇后娘娘将成为世人唾骂的大罪人。”
“可这是皇上的意思,怎么办?”郑妙谨不疾不徐地道。
“即便是万岁爷的主意,皇后娘娘也不能表态支持,只能牺牲张泰征,让他不断上疏请留,然后让内阁与吏部酌情考虑要不要挽留。”
冯保焦急地道,见郑妙谨蹙眉沉吟不语,接着力劝:
“总之,无论是万岁爷还是皇后娘娘都不要明确表态,否则这压力太大,奴婢以为完全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