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张兄主动要求夺情,那你肯定承受不住天下士人对你的批评、攻击与唾骂,所以最好是由别人提出夺情之议,这样你的压力就会小很多,但前提是真定府离不开你。倘若可有可无,那就无所谓夺情不夺情了。”
张泰征又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张先生当初倾向于夺情,是因为改革正处攻坚阶段放手不得,如果张兄也希望夺情,便要在你接任知府后,全心全意致力于万岁爷推行的各项改革,让真定府也离不开你这个知府才行。”
稍顿了顿。
王安接着说道:“如果张兄不倾向于接任真定府知府,而是希望回家丁忧守制尽孝,那就当我刚才的话没说。不过我还得提醒张兄,万岁爷有心取消必须丁忧二十七个月的祖制。”
“取消?”张泰征讶然。
“对。”王安确定地道,“万岁爷说人死了就没有都没了,与其侍奉死者,不如善待生者,所以推崇`侍生不侍死`的理念,丁忧守制二十七个月太长,愿意丁忧这么长时间就丁忧这么长时间,不愿意或具体丁忧多长时间朝廷不强求,这是万岁爷的初步设想。”
“陛下就不怕天下读书人反对吗?”
“万岁爷啥时候怕过谁?”王安一撇嘴道,“再说了,万岁爷又没有强制不让回家丁忧守制,只是取消不强求而已,将自主权交给天下人自己手里,想丁忧多长时间也由自己决定。”
“嗯,陛下就是陛下。”张泰征由衷地赞道,“依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守制,这样做的确更具灵活性。”
“灵活性是一方面,但依我看,万岁爷就是反对丁忧三年。”王安道,“因为万岁爷更希望天下人善待活着的亲人,而不是等他们死去了烧香磕头才感觉到要对他们好,这是万岁爷有心取消丁忧守制二十七个月的初衷。”
“明白。”张泰征似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张兄可有决定了?万岁爷还等着我回京复命呢。”
“我倾向于接任。”张泰征想了想,然后确定地回道。
“届时不回家丁忧守制了?”
“有我弟弟回去。”
“那你可得想好了,这样会面临很大的压力,对照张先生就知道。”
“知道。”
“如果张兄真的觉得想好了,那我立即回京禀告万岁爷,相信你的真定府知府委任文书很快就会下达。”
“好!”张泰征确认地点头,但随即又问,“会不会有人觉得我贪图禄位?”
“这不用想,肯定有人会说的,但自古忠孝两难全,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好吧,那有劳王公公了!”张泰征不再多问。
“不必客气,都是为万岁爷效力,我回去了哈,万岁爷让我速去速回的。”说罢,王安起身离去,也没打算在真定府盘桓逗留。
张泰征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感觉头脑还是不清晰,虽然知道知府或许很快到手,可就是高兴不起来,心中多了块儿石头似的。
王安回去时依然速度很快,想着这趟真定府之行还算顺利。
与张泰征交流的过程中,他也看出来了,人家倾向于接任知府,而这正合万岁爷之意,那他自然要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极力怂恿一番了。
从真定府回来,王安第一时间去东暖阁向朱翊镠汇报结果。
朱翊镠本心确实希望如此,届时可以借张泰征做一个典型。
于是乎当即下旨,让吏部任命张泰征接手真定府知府一职。
其实吏部尚书杨巍早在朱翊镠任命张泰征为知府助理时,就已经猜到这个结果,与严永凡走的一样路线。
杨巍又不知道张四维将活不过今年这个消息,故一切看似顺理成章。
就在王安返回京城的当天,凤临阁在孙大龙的主持下再次营业。
当天,人山人海,全场三折,宾客来了一波又一波,但多半是官员。
毕竟挂着皇室的名头,准确地说就是朱翊镠找人来开的,当然要支持。
因为人太多,所以必须排队。
也没有人觉得不耐烦,反而在排队的过程中愉快地议论。
“听说这里厨子都是宫里的御厨,那以后我们不是有口福了?”
“先尝过再看吧,谁说御厨就一定做得好吃?还有价格,不也得考虑?”
“对对对,价格很关键,不要因为是宫里御厨做的,价格就高得离谱。”
“不过,想着之前的李老板居然被斩首示众,这凤临阁是不是多少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你们有没有?”
“什么异样的感觉?”
“感觉原来咱上当受骗了,如今非得要在这里吃回来似的。”
“哈哈,你是皇帝爷派来的托儿吗?”
“……”
此时的密云十步一岗五步一哨,锦衣卫、东厂、衙役全部出动,紧密锣鼓地搜捕无为教的教徒。
城门也已封闭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挨家挨户搜查,有隐瞒不报者,与无为教的教徒同罪。
一时间议论四起。
“为何要查禁无为教?也没听说无为教是邪教组织呀!”
“是不是邪教不清楚,但听说无为教确实做了许多坏事。”
“而且还都是背地里做的呢,比如贩卖儿童,张静修的孩子就是被他们抢走的,至今音讯全无。”
“归德府那边的杀人案,也是他们干的,还私下里铸造假币,可害惨了不少人,据说大当家是保定伯。”
“真是想不通,为什么好好的伯爵不做,非要去做这些勾当?”
“听说梁家与陛下有仇。”
“也不知要查到什么时候?眼下城门封闭,啥事儿都干不了。”
“如今人人手里有田地,朝廷还给发番薯、马铃薯物种,那些人为什么还要滋事,非得与朝廷作对呢?”
“鬼知道?不过听说无为教教徒一旦入教,便终身不可叛教,否则不仅自己会被追杀,还会连累家人。”
“这样说那可真是邪教,难怪隔壁老孙整天神经兮兮的,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见了我们也从不搭讪,听说他就是无为教的教徒,昨天被带走了。”
“无为教的总坛在我们密云吗?”
“谁知道是真是假?听说那都是凤临阁大掌柜李大龙抖出来的。”
“隔壁有人燃火**。”忽然一名大汉跑过来惊讶地大喊一声。
然后一窝蜂地涌过去了。
朱翊镠正在东暖阁朱批,只见陈炬色急匆匆地进来禀道:
“万岁爷,密云连续发生几起纵火**事件,死者都是无为教的教徒。”
朱翊镠忙放下手里的活儿,抬头问道:“就是自己烧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