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太仓银告罄没有银钱,临时也会改用其它实物支付。这就要看国库里有什么了,有什么分什么。
盐、油、蜡烛,甚至香料、胡椒、苏木,都曾折为米价分给官员们作为俸禄。官员们叫苦不迭,可也无可奈何。
还有一个让官员们怨声载道的,就是折色俸中的铜钱,因为随着物价的变化,铜钱的变化也极大。
比如上个月二十贯铜钱可以买一石米,到下个月可能需要三十贯铜钱。
可折色俸一旦确定,多少年都不会轻易更改。就比方说现在,市面上的米价已经卖到四十贯一石了,而官员们仍按嘉靖初年定下来的二十贯折一石米的比价领取折色俸。
这样,官员们的实际收入比之俸禄额已是大为降低。
可即便如此,官员们的俸禄,也常常不能如期拿到足额,拖欠官员俸禄的事经常发生。
泰和元年,朱翊镠已经下旨并制定出细则,一大大提高本色俸的比例,就是每月官员们的现银拿得多了;二将折色俸中实物折俸这一块儿拿掉,全部替换为足额的银与钞。
如此一来,在俸禄翻倍的已有这个前提下,等于又变相地提高了官员们的俸禄,官员们自然一个个激动不已,干劲儿十足不会偷懒了。
王象乾既然回京,自然也没在家闲着,第二天便来兵部点卯。
本以为他这次回京,加上女儿与申用嘉的事又闹得沸沸扬扬,怎么着也得围绕着他议论几句吧?
可谁知来到兵部,同僚见了也只是点头而笑,表示知道他回京了,并没有刻意凑过来七嘴八舌问个不停。
这一刻,他不由得感慨,离京几个月,原来官场的作风已然为之大变,不再像之前那样松懈、懒散了。
当然另一方面,他也在琢磨是不是因为办案不力,或因女儿与申用嘉雷声大雨点小,而被人暗中取笑?
到兵部报道,感觉受到冷落,王象乾便心思疑虑地去东暖阁觐见。
想着自己当初连跳三级,结果去归德府几个月,案子也没大进展,回来好像还被同僚以另一种眼色看待,王象乾越想越觉得不得劲儿。
所以,一到东暖阁又禀道:“臣有负圣恩,请求陛下将臣恢复原职。”
其实昨天一回来便表达了愧意,只是没有明确请求恢复原职。
“此事无需再提,朕自有主张。”朱翊镠道,“令郎与令爱的事怎么样?”
朱翊镠更关心这个。
“承蒙陛下厚爱,犬儿对陛下交给他的任务很感兴趣,臣只担心他能力如何是否靠得住。”王象乾回道。
“这个王侍郎无需担心。朕是想问你对这地产中介这职业感觉如何?”
“很好,很好,开一代新风。”王象乾有点违心地回道。
“希望王侍郎真心这样认为。”朱翊镠问,“那令千金的事儿呢?”
“哎!”王象乾摇头叹气,“不好办。”
“孩子感情的事父母操心不来,须得孩子双方两情相悦才行。依朕看,不如让孩子们自己决定,父母不要干涉。”
“臣遵旨。”王象乾担忧地回道,因为想着这样的话,那朱八戒那个臭小子脸皮可比申用嘉厚多了,追女孩子成功的概率应该也要大。
毕竟朱八戒那小子身上具备成功三要素:一坚持,二不要脸,三坚持不要脸——这方面可完胜申用嘉。
可既然陛下都这样说了,难道让他反驳,说不给朱八戒机会吗?陛下言辞之中也没表现出偏袒朱八戒呀。
“王侍郎刚从兵部衙门里来?”
“是的,陛下。”
“感觉衙门里的风气如今怎样?”
“较之从前焕然一新,感觉再也没有扯淡、人浮于事的官员了。可见陛下刷新吏治,着实取到成效。”
“王侍郎这阵子也不用回兵部衙门当值了,在朕没有派给你新任务之前,你便以兵部侍郎的身份,协助朕一直以来推行的军事改革。你现在去一趟张大学士府,接下来的工作有人给你安排。”
“张大学士府?”王象乾微微一滞。
“就是前任首辅张先生的府邸。”朱翊镠虽然没有刻意点出张居正名字,但相信王象乾应该有若耳闻。
“哦,臣明白。”王象乾点了点头。
“去吧,孩子的事王侍郎也不必过于操心。”朱翊镠又叮嘱道。
“遵旨,臣先行告退。”王象乾如释重负般转身离去,感觉陛下将他的心理拿捏得死死的。
担心儿女的事吧,陛下看透了,让他不要操心;担心回兵部当值不得劲儿吧,陛下又看透了,让他这阵子不必回兵部当值。
陛下可真是神通广大!王象乾不由得暗自感慨。正从宫里出来,准备前往纱帽胡同的张大学士府。
见府上管家急匆匆地跑到禀道:“老爷,夫人让您赶紧回家一趟。”
“什么事儿?”王象乾忙问。
“那个朱八戒找人上门提亲来了。”
“娘的,这个小兔崽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尽给老子添乱。”
王象乾气得一甩手,撒腿就跑,好像恨不得立即回去掐死朱八戒。
真个是担心什么来什么。
因为赶时间,还得去一趟张大学士府,王象乾只得租了一辆马车。
他也不坐轿了。
心想,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朱八戒那臭小子得逞,居然还上门提亲!
娘的,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刚想什么来着?
那臭小子可比申用嘉积极多了,具备死缠乱打三要素:坚持,不要脸,坚持不要脸——而这通常可以便捷地打开女孩子的心扉之门。
就怕朱八戒来这一手。
不能给这臭小子好脸色,这次一定要断了他这个念头。
赶回家的途中,王象乾这样想,甚至想给朱八戒一点颜色瞧瞧,不然他那臭小子不死心老是惦记着。
用过午膳,朱翊镠习惯要眯一小会儿,这样下午、晚上有精神。
眼睛刚闭上,只见值守近侍跑来禀道:“万岁爷,朱八戒殴打宫廷侍卫。”
“为了何事出手?”朱翊镠问。
“朱八戒执意要进宫见万岁爷,可他没有身份证,所以宫廷侍卫不让进,结果朱八戒就出手了。”
“混蛋,他人呢?”朱翊镠怒喝。
“还被宫廷侍卫阻挡在外。”
“没规矩的东西,让他滚进来。”
值守近侍忙去传话。
很快便将朱八戒带来了。
还没等朱翊镠开口问,朱八戒便像起了娘似的跪倒在地。
哭诉道:“师祖,岳父大人拿扁担赶我,不让我进他家门。”
“请师祖为徒孙做主!”
“我今天见到姽婳妹妹本人了,我真的很喜欢她,岳父大人却说以后永远不让我进他家门,请师祖……”
“闭嘴!这事儿稍后再说,”朱翊镠呵斥,“你刚出手打了宫廷侍卫?”
“师祖,是他不让我进宫,非要拦着我。”朱八戒弱弱地回道。
“你当皇宫是你家菜园子想进就进的吗?不让你进,那是他的职责所在,你竟敢在皇宫里动手揍人!”
“徒孙被岳父大人赶出来,心里憋着气,只想着尽快见到师祖,所以就动手给了那侍卫一拳。”朱八戒解释道,“不过徒孙当时已经意识到错误,不然以他们那些人,根本挡不住我。”
“这里是皇宫紫禁城,岂能容你如此放肆?亏你还想做什么御前侍卫,一点规矩都没有。来人——”
朱翊镠大喝一声,下旨道:“给朕拖出去,打三十大板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