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房间里飘散着淡而优雅的菊花香,似乎也不是她的房间。
还有一点也不像,这房间里比她平时睡的房间暖和多了,当然这个暖和不是因为身边还贴着一个人。
她只能躺着漫无思绪地遐想着,记得昨晚皇上来,与她共进晚宴,后来发生什么,好像便不记得了。
但此时此刻她的头脑非常清晰。
身边人的味道她也熟悉得很。
就这样躺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感觉朱翊镠动了动,好像醒来。
毕竟也没扭头看。
正想着要不要动一下,忽然听见朱翊镠轻轻地问道:“素素醒了?”
“皇上,这是哪里?”赵灵素忙问。
此时,外头的天色已微曦,但房间里头还是分辨不清。
“先别问这是哪里,朕要告诉你一个消息。”朱翊镠终于撒开那只手,从一个部位换到另一个部位。
赵灵素也习惯了:“什么消息?”
朱翊镠慢悠悠地道:“素素,皇兄在台湾一次冲突兵变中已经死去,所以你不必遵循与他的那个什么约定,原本他就是为了不让我们好过嘛。”
“皇上说什么?”赵灵素深感诧异。
“朕说皇兄已经死了。”
“可皇上不是答应两宫太后……”
“又不是朕杀的,是他在台湾那边不作为,以致引发兵变。”
“皇上不会谝臣妾的吧?”赵灵素警觉地道。但刚一问出口便发现不妥,又赶紧补充道,“皇上一言九鼎,说他死了应该就是死了,臣妾不该怀疑。”
“所以你与他之间的那个约定啊诺言啊都通通不算数,在他有生之年,素素并没有毁约,你已经做到了。”
“所以呢?”
“所以素素可以出景阳宫了呀。”
“哎呀!”赵灵素讶然一声,同时豁然坐起,敏感地道,“皇上的意思是,我们现在不在景阳宫吗?”
“对呀!”朱翊镠笑道,“这里是钟粹宫,从今天起,哦,不对不对,应该是从昨晚起,素素便是钟粹宫的主人。景阳宫朕要另作他用。”
“皇上……”赵灵素无言以对。
“来来来,先躺下,时候还早着着。”
“皇上为何事先不与臣妾说呢?”赵灵素只得躺下,带有几分不悦。
“与你事先说什么?”
“万历皇帝在台湾那边的事儿没说。”
“此情知道的人并不多,朕怕传到娘的耳里,让娘伤心。”
“什么时候的事?”
“将近有三个月了。”
“皇上不准备告诉慈圣太后娘娘吗?”
“纸包不住火,瞒肯定瞒不住,但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
“皇上为何要将臣妾换到钟粹宫?而且先头也不说明?”
“希望素素在钟粹宫获得新生。”朱翊镠如是般道,“先头没说是朕的不对,但朕怕你不同意,所以来个先斩后奏。素素该不会怪朕吧?”
“臣妾不敢。”
“知道素素一直有两大心结,朕自登基以来,忙于全方位的改革,一直也没有花许多心思来解决。”
“是臣妾不好,令皇上费心了!”
“趁这些天有时间,朕好好陪你,希望素素不要再固执,好吗?”
“皇上对臣妾为何这么好?”
“从前朕还是潞王时便对你好呀!朕又不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
“臣妾愧对皇上!”
“别说这些,一会儿起床,随朕去坤宁宫、翊坤宫给娘与母后请安。”
“可眼下臣妾感觉心里乱糟糟的,还没有准备好!”赵灵素弱弱地道。
“素素别想那么多。”朱翊镠道,“除非现在你的心里没有朕了。”
“不是不是……”赵灵素连连摇头,“臣妾对皇上的心从未变过,只是一直深感惭愧,觉得不配拥有皇上的爱。”
“希望素素不要再让朕费心了,可以吗?”朱翊镠以商量的语气。
“皇上……”赵灵素无语哽咽。
“好好的,哭什么?”
“臣妾好感动!”
“素素终于又说`好感动`了哈。”朱翊镠兴奋地笑道,“还记得你上一次说`好感动`是在什么时候吗?”
“好像是在慈宁宫偏殿。”
“对!也是像这样躺着,后来还被娘逮个正着呢。”朱翊镠记得还是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其实臣妾知道,太后娘娘极其反感这个,只是因为她太宠爱皇上了,故而装作没看见而已。”
“娘当初将素素留在我身边,本来就是让你一直跟随我。”
“皇上对臣妾的爱,臣妾今生今世都报答不了。”赵灵素又喃喃地道。
“傻瓜,真爱不需要报偿。”
“好吧,如果臣妾再多说,恐怕又要让皇上费心了。”
“素素终于想通了吗?”
“让皇上如此费心,臣妾已经深感愧疚,倘若再固执己见,恐怕唯有一死。”
“素素说过不会寻死的。”
“所以只能听从皇上啊!”
“那太好了!太好了!”这回朱翊镠先豁然坐起,“咱马上起床,去坤宁宫,娘与之怿一定会很高兴。”
“一切听从皇上安排便是。”
此时天色已大亮。
朱翊镠拉着赵灵素起床,快速洗漱完毕便一道去了坤宁宫。
赵灵素虽然仍有几分胆怯,但与昨日相比俨然如同换了一人。
朱翊镠的喜悦自不必说。
拜过两宫太后。
为了表示庆祝钟粹宫的新主人,朱翊镠决定召集大内所有人再聚一次。
择日不如撞日。
时间就定在初二这天中午。
得知赵灵素终于出了景阳宫,无不为朱翊镠感到开心,毕竟紫禁城里都知道这是皇上的一块儿心病。
尤其是李之怿,一直拉着赵灵素的手,似有说不完的话题。
但初二这天冯保并没有参宴,他奉朱翊镠之命前往张大学士府。
自万历皇帝下令抄家后,张大学士府就一直十分冷清。张居正的回归更是让这里长期闭门谢客,唯有朝中与张居正关系亲密的大臣会来。
这次冯保带着徐爵。
都是老朋友了,互致新年祝辞,然后冯保奉上朱翊镠颁赐给张居正的新年礼物,两人便长谈起来。
他们两人都是政治先锋,只要谈及政治,指定有说不完的话。
“泰和元年了,泰和元年了呀……”张居正感慨地道,“没想到当初我们不敢触碰的问题,陛下有板有眼地开始了,这真是我大明之福啊!”
“张先生,不一样。”冯保接道,“咱无论当初地位有多高手中有多大权,终究只是为朱家服务的下人,倘若改革硬碰,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想张先生力挽狂澜,改革成就有目共睹,最后还不是被抄家清算?若非万岁爷,张先生及家人的命运不敢想象。”
“是啊!”每每想起被抄家清算、几个儿子全被流放的事,张居正也是不寒而栗,但同时对朱翊镠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多亏陛下有先见之明,否则后果怕真如陛下预言的那样惨。”
“张先生现在日子好过喽!”冯保忽然带着两分嫉妒之情,“几个儿子个个有出息,又没人敢打扰你。”
张居正与冯保相识那么久,放个屁都能闻出冯保吃的啥子来,当然能听出此刻冯保话里有话。
故笑了笑,直截了当地问:“冯公公担心自己将来的日子不好过?”
“当然,能不担心吗?”冯保一脸的忧虑,“得罪的人本来就多,去年去南京又得罪一大批,京察中全被裁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