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越来越不老实了,动不动就在肚子里手舞足蹈似的胡来,若是女孩儿哪会这样?”郑妙谨摸着肚子。
“男孩儿女孩儿都行,我无所谓。”
“可我希望是女孩儿。”
“不要多想。”朱翊一手搂着郑妙谨,一手也摸着她的肚子。
他知道郑妙谨担心什么,怕李之怿肚子里全是女孩儿。
这也不是郑妙谨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示担心。准确地说,是一直在担心。
就怕她怀的是男孩儿,而李之怿是女孩儿,届时她的孩子就成为皇长子。
如果李之怿肚子里有个男孩儿,那就是嫡长子,接下来就愉快多了。
尽管朱翊一直在开导,可由于祖宗留下的规矩,还是会让人不安。
……
诚如朱翊所言,申时行就是脸皮薄,感觉因儿子画展,让朝中诸位大臣都破费一千两银,着实过意不去,所以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夫人劝道:“从头到尾,都是陛下所为,与你何干?”
“但终究是因我们儿子而起的嘛。”申时行不以为然道。
“都是三品以上大官,一千两银子谁拿不出来?陛下又不是没主见。”
“怎么说,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况且陛下年轻,身为首辅……”
“你就喜欢多想。”夫人打断,“看人家礼部尚书徐老,就比你识趣多了,他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支持陛下,可你一直在退,要不就是沉默不语,难怪有人说你没有魄力。是咱们儿子不错,可全是陛下主导,你瞎操什么心?还真以为有多少官员将一千两银子放在心上吗?”
“嘉儿的画作真有这么好?”申时行忽然又疑虑地问道。
“你看你,徐老不是说得很清楚?好坏、价格都是相对的,因人而异,反正我觉得嘉儿画作好,就值这个钱。”夫人嘀咕道,“我是女子,不好开口,不然当场就应诺掏一千两银子,哪像你磨唧半天不敢答应,风头全给徐老抢去。”
“人家相当国丈,我又不想。”
“得,不与你说了,这话是你首辅该说的吗?”夫人转身背对。
申时行叹气。
……
而此时的徐学谟不知有开心。
既为他自己今天优秀的表现,也为女儿。他自己不用说。
没想到女儿也如此英明,居然拒绝申用嘉为她作画,而当着两宫太后、皇后、淑嫔的面恳请陛下为她画。
在他看来,这可是女儿与陛下拉近关系、深入交流的好方法呀!
“女儿有勇气!”
“女儿太高明了!”
徐学谟越来越佩服自己这个女儿,怎么感觉希望又多了一分呢?
一千两银子对他来说叫事儿吗?
以他的脾气,当时想给两千两,只是大家都一千两,也不能风头太盛。
本来眼下就遭人嫉妒呢。
“女儿继续努力哈!”
“爹下半辈子就指望你了!”
徐文颖付之一笑,心里清楚最感谢的人是李之怿。
……
“万岁爷,又有两箱子货物等着您亲自接受呢。”
一早王安便来禀报。
朱翊刚用过早膳,忙随王安前往乾清宫广场。
第一感觉,又来钱了?
“从哪儿运来的?”
“回万岁爷,从留都南京。”
“哦。”朱翊心头更加确定,箱子里有钱,冯保派人运来的嘛。
看来冯保的人随后也该回京了。
“万岁爷,这回两个箱子都不大,而且也挺轻,里头不知是什么。”
“朕没猜错的话,有一箱子是南京所有官员京察的评估报告。”
“那另一箱子呢?”
“应该是钱吧。”
到乾清宫广场,果然见有两只箱子摆在地上。
确实,比起前两次王象乾、张泰征运来的箱子要小多了。
“抬去东暖阁。”
朱翊毫不犹豫,照例先抬到属于自己的老地方。
箱子都不重,很快便抬到东暖阁。
“来,打开。”
朱翊一抬手吩咐王安。
王安忙打开那个较大的沉香木箱。
一看,果然就是南京官员京察的评估报告。
接着,又打开第二只箱子。
只见里头躺着一沓又一沓随时可兑的上等银票。
“万岁爷,真是钱。”王安眼睛亮了。
“可惜!”朱翊却摇头叹气。
“万岁爷可惜什么?”王安忙将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问道。
“可惜这些钱都要上交国库啊。”
“万岁爷这钱都是谁运来的?”王安接着又问道。
“那还用问?当然是伴伴。”
“哦,那冯大公公是如何得来的呢?”
“贪,污,受,贿。”
“……”王安一愣,但随即恍然般,“难怪冯公公被御史弹劾了几次呢。”
“他不过是奉朕的旨意行事。”
“啊?”王安讶然道,“是万岁爷授意冯公公故意去南京城贪污受贿啊?”
朱翊笑而不语。
“万岁爷,奴婢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呢?”王安弱弱地问。
朱翊感慨地道:“想我大明,钱不在朝廷,亦不在百姓,都在哪些大官大僚地主士绅手里啊!朕不过是想让他们掏出来一点给国家而已。”
王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万岁爷的行为方式也是够奇葩的。
朱翊接着又道:“倘若国家不繁荣昌盛稳定,若遇烽火燃山河的乱世,他们有再多的钱又有何用?”
“万岁爷言之有理!”王安忙附和,但随即又弱弱地道,“只是万岁爷,这样冯公公岂不是背上一个坏名声?”
朱翊微微一笑,反问道:“要不然让朕来背吗?”
“那当然不能。”王安脱口而出,“要背只能奴婢们来背,万岁爷怎能背?冯公公这次又立了大功啊,看这箱子,估摸着得有两百多万吧?”
“伴伴办事就是让人放心啊!”
“万岁爷,南京那帮官员为何不惜巨资贿赂冯公公呢?”
“有想升官发财的,有想与伴伴结交的,有想不在这次京察中被裁汰的……原因肯定很多很多!”
“哦,可这样一来,冯公公应付得过来吗?”王安一脸问号。
“应付什么?”
“不是都说拿了人家的手软吗?既然收了钱,就得为人家办事儿吧?”
“哼!”朱翊轻“哼”一声摇了摇头。
王安心领神会,这意思就是,收了钱也不管人家了呗?
“万岁爷,这样一来,冯公公会与许多官员结下梁子吧?”
“有朕保护他怕什么呢?”
“万岁爷说得对!”王安点头,似有所悟地道,“只要有万岁爷罩着,哪怕得罪天下人,都不怕的。”
“哎!”朱翊望着一箱子银票,又忍不住地摇头叹气。
“万岁爷。”王安轻轻喊了一声。
“咋了?”
“冯公公弄来的这些钱,奴婢以为其实也可以不用上交吧?”
“这影响不好。”朱翊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