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
“当然不是。”申时行脱口而出,继而解释道,“爹后来冷静下来一想,陛下投资的房子,为了表示对陛下的支持,爹必须得买,要起到带头作用。”
“房子多少钱?”
“十五万两一套。”
申用懋张大嘴巴,“陛下这不是仗势强买强卖吗?”
申时行脸色一沉,呵斥:“懋儿,你怎么说话的?”
“孩儿说的是事实嘛。”
“陛下眼光何其远见?实非我辈所能及,他说房子值这个价那就值,别说定价十五万,就是定价二十五万,让你买你是不是也得买?”
“哎!”申用懋摇头叹气,“都说陛下英明,依孩儿看,也不怎么样。”
“懋儿,这话岂能乱说?”申时行近乎吼道,“你了解陛下多少?啊?与陛下有过交情吗?你还太年轻了!”
“难怪外界都说爹是和事佬、好说话呢。”申用懋小声嘟囔了一句。
“懋儿,外面的人不理解爹,爹不过付之一笑,可你也不理解爹吗?”申时行带着两分痛心疾首的表情望着儿子。
接着道:“你以为首辅这个位子好坐吗?上要对陛下负责,下要对文武百官负责,心中还要时刻装着百姓,懋儿你说,爹不得两头都照顾好怎么办?”
见父亲情绪上来了,又带着几分无奈,申用懋只好将自己情绪压住,反过来劝慰父亲:“孩儿知道爹在这个位子上很不容易,过于强势吧,兴许会落得与高拱、张居正一样的下场;弱势吧,又指定会被人说三道四。”
“懋儿理解就好啊。”
“可是爹,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外头的人不仅会说孩儿仗着家里有钱有势谋得一个不错的职位,还会指责爹的。”
“兴许陛下投资的首府壹号真值十五万,那所有人的嘴巴不就堵住了吗?”
“爹相信首府壹号的房子真值十五万吗?十五万能买多大面积的房子啊!”
“……”申时行沉默了。他打心里不敢相信,只不过安慰儿子才这么说的。
“哎!如果爹都不怕指责,那孩儿也无话可说。”申用懋又深深叹了口气。
“这事儿已经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必须得做呀。”申时行感叹地道,“不妨再告诉懋儿,陛下已经将京城有头有脸有钱有势的人家全部列出来,然后专门派人去说合他们买房,这份名单第一个名字就是爹啊。或许陛下考虑到爹是首辅,所以才决定亲自与我沟通。懋儿你说,买房还能拒绝吗?”
申用懋摇了摇头,喃喃地道:“要说陛下行事真个是出人意表,与常人思维方式就是大不一样。”
“懋儿或许有所不知,陛下每次出人意表最后取得的成效都出奇的好!这是陛下最令人佩服的地方。”
“哎!本来陛下要给孩儿升官,孩儿不知有多开心呢,可爹这样一说,孩儿似乎又高兴不起来了。”
“懋儿别想那么多,多想无益,陛下委以重任,你好好干便是。”
“爹,可孩儿也不觉得兵部职方郎中这个职位有多重要啊!”
“看,爹说你还是年轻吧,一点都不关心朝局的动态。兵部职方郎中这职位怎么不重要?陛下刻意强调,我大明要明确四方之疆界,舆图就是一项必须干好的工作。这项工作可不容易,我大明幅员辽阔,仅奴儿干都司就有六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是不是每一个边界都得明确地绘制出来?还有东南沿海,你想想吧,有多复杂?”
这样一说,申用懋都不敢说话了。
……
第二天,申时行便将钱送到朱翊手里,而且是亲自送来的。
十五万对于申时行这样的家庭,确实不叫事儿。不然朱翊也不会将他名字列为名单第一位。
“申先生,谢谢支持朕的工作啊!”
“陛下,这是臣应该做的。”
”房子得等到明年四月份才能交到你们手上,按理说这时候只能收你们一部分订金,待房子给你们再补交余款。可既然你都给送来了,那朕只好勉为其难地收下吧。”
“陛下,一样,一样的。”申时行毕恭毕敬地回道,“钱迟早要给,陛下也不会不给臣房子嘛。”
“那倒也是,令郎对职方郎中这个职位可否满意?”
“当然满意,从观政直接跳到职方郎中,焉有不满意之理?”申时行不假思索地回道,“况且陛下说得清楚,要明确大明四方边界,这职位显得尤为重要,就怕懋儿做不好。”
“年轻人多出去锻炼锻炼就好,谁也不是天生下来就会做事。”
“陛下言之有理。”
“申先生还有个儿子叫申用嘉对吧?”
“是的,陛下。”
“今年几何?”
“二十有一了。”
“哦,学业如何?”
“哎!”申时行摇头叹气,“说起这个臣便头疼似裂。”
“怎么了?”
“臣此子顽劣,读书不上进,二十多岁了,还只是一名秀才,乡试成绩一塌糊涂,以致于考秀才都有人是沾臣这个父亲的光,臣的脸不知往哪儿搁。”
“读书也并不是人生的唯一出路,有些人生性不好读书,不必强求。”
“关键其它事也不行啊!”
“比如说呢?”
“都已经二十出头了,还不成家,臣每次提及,总说知道知道,可遇见相亲或提亲就总躲,臣都愁死了。”
“就是说令郎还是单身对吧?”
“可不是?人家像他这个年纪,孩子都好几个。他倒好,整天漫不经心。”说起小儿申用嘉,申时行满腹怨气。
“申先生有没有与令郎好好沟通,问他喜欢什么?”朱翊耐心地问道。
“与他说不明白,一问他就说只喜欢自由,都能把人活活气死,可都已经长这么大,又不是孩子可以抽他一顿,有什么办法?”申时行恨铁不成钢地道。
“让他来见朕。”朱翊吩咐。
毕竟这个时代教育人有缺陷啊,好像只会读书才是唯一正道,正如后世人好像只会挣钱才是正道一样。
“陛下若能帮助教育臣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令他回头是岸,那臣真是感激不尽啊!”申时行满怀期待地道。
“申先生,先不说教育令郎,这件事朕得说两句。第一,申先生对孩子不要抱太高的期望,这样就不会痛苦了。”
申时行微微点头,但心想,期望高吗?不好好读书成个家也行啊!
“第二,孩子选择什么样的人生,这是他们的自由,只要他们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成家与否也是他们的自由,哪怕这辈子不成家,父亲也无权干预。”
“……”申时行一脸的不服,若非对面坐着的人是皇帝,他都想跳起来。
“怎么?申先生不同意?”朱翊鉴貌辨色,当然看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