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缉?”梁世一副讶然又无辜的神情,“臣还正纳闷儿呢,为什么刚一进京就被东厂的人抓了。”
“以你们这样一副姿态,看来朕啥也问不出来呗?”
“不知陛下想问什么?”
“朕怕你们装糊涂一问三不知啊!”
“陛下言重了,臣岂敢在陛下面前装糊涂?别说现在,就是曾经陛下还是潞王时,也不敢与陛下说半个`不`字?”梁世信誓旦旦地道。
“嗯,如此最好。”
“陛下想问什么尽管问。”
“保定府出了一宗案子,性质极其恶劣,可至今未破,你们知道吧?”
“陛下可是指张静修几个月大的孩子在保定府被盗匪抢走一案?”
“看来你们也知道。”
“确实听过了,张静修是陛下的好朋友,出这种事,臣深表遗憾。”
“可有人怀疑是你们梁家所为。”朱翊不紧不慢地道。还有心观察梁世与梁两个的神情举止。
“陛下,这可是大大的冤枉啊!”梁世毫不犹豫一口否决。
梁还是像之前一样。
“冤枉不冤枉,朕也分不清,眼下恐怕只有你们自己清楚,毕竟朕确实花了很大的精力,如今锦衣卫指挥使还在保定府没有回来呢,可到头来也确实一无所获,几乎找不到任何线索。”
“梁家世代萌受皇恩,虽然没能为朝廷做出多大的贡献,但也知法守法,断不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人神共愤的事儿来,还往陛下明察。臣斗胆说一句,这样对梁家着实有失公道。”梁世不卑不亢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朕做得不对?”
“臣不敢。”
“但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对吧?”
“……”梁世沉默。
“想必你们怎么也没想到坐在皇位上的人是朕吧?”朱翊有心一问。
“陛下雄才伟略,成为大明之主,实乃天下人的福气。”梁世音韵铿锵地回道,“虽然臣的确是没想到,但也不觉得陛下成为大明之主有多惊讶,这是臣内心的真实想法。”
“你们不恨朕吗?”
“敢问陛下,何恨之有?”
“朕曾经可是敲诈过你们,与你们梁家抢过媳妇儿。”
“陛下,那是为梁家脸上贴金。”
“真的这么想?”
“臣敢对天发誓,若有半句谎言,五雷轰顶而死。”梁世举掌向天。
“那这样看来,朕召你们进京,指定啥也问不出来呗?”
“关键陛下所说,一来臣不知,二来也觉得不合常理。臣这一把老骨头,还想多活几年呢。”
陈炬听不下去,还是觉得朱翊太温和,这样审问能问出啥子来?所以忍不住质问道:
“你们也别在万岁爷面前推得一干二净好像很清白,若没有调查过,也不会缉捕你们父子俩,京城做生意时,偷税漏税的事儿,梁家可做了不少。”
“陈公公”梁世声音陡然间一拔高,掷地有声地反击道,“有偷税漏税可尽管查,查出来是补交,是罚款,还是蹲监,我们又没说不配合执行,可我本奉旨进京觐见,刚一抵京,就被东厂的人不由分说抓进监狱,这是做事该有的方法与合理程序吗?”
“梁世,这里是东暖阁。”陈炬沉声提醒道,“说话小声点,不要盖过万岁爷的声音,有话好好说,瞧你的情绪,是不是也想质问万岁爷为何不由分说查封你兄长保定伯的府邸呀?”
“此情相信陛下自会给梁家一个合理解释,不必劳烦陈公公提醒。”
“你是在教朕做事吗?”朱翊看似不紧不慢地问道。
“臣不敢。”梁世道。
“东厂抓了你们父子俩,朕是该放了你们还是不管任凭东厂处置呢?”
“臣与犬儿无罪。”
“朕费尽心思召你们进京,看来这是问了个寂寞啊!”朱翊感慨地道,继而抬手吩咐陈炬,“放了他们。”
“万岁爷……”陈炬明显不愿意。
“放了他们。”朱翊又说了一遍。
“奴婢遵旨。”陈炬这才冲旁边两名档头抬手道,“放了他们。”
“二位请,卑职送你们出宫。”两名档头立即上前请梁世、梁。
“多谢陛下!”梁世躬身言道,“为表示支持陛下的工作,这阵子臣会滞留京师,陛下可随时传召。”
朱翊一摆手。
两名档头引领梁氏父子退下。
“万岁爷,不会就这样放了他们父子吧?”随后陈炬不解地问道。
“密切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在案子尚未水落石出之前,不许他们脱离朕的视线。”朱翊目光凌厉地道。
“奴婢明白。”陈炬松了一口气,心想这才叫万岁爷的手段嘛,刚才的审问短小无力,指定问不出什么名堂呀,要说审讯还得交给厂卫才行啊!
“关于保定伯的死因,派人查清楚了没有?”朱翊接着问道。
“回万岁爷,暂时还没有信儿。”
“加紧,朕不希望这宗案子一直拖到泰和元年。”
“明白。”
……
梁世与梁出了紫禁城。
刚一出来,梁便迫不及待地问道:“爹,这就没事儿了吗?”
可把他憋坏了。
让他去一个地方,竟一句话不能说,这哪是他的性子?
“你想得美!”梁世哼了一声,“他是这么容易打发的人吗?”
“他不是让我们走吗?”
“走?他是大明之主,可天下通缉我们,你能走到哪儿?这里耳目众多,回去再说。”梁世恼怒地一拂袖。
梁顿时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乖乖地跟在后头。
……
梁家在京城已经基本空了。
还有几处需要善后的生意,一栋大宅子,以及在此留守的一名老管家。
就这些,其它什么都没有。
连府上值钱的东西也都已经全部清理了,只剩有几套家具。
老管家也姓梁,是梁家同族中人,对梁世自然忠心耿耿。
梁世习惯叫他“老梁”。
老梁见梁氏父子突然回来,不禁大吃一惊,忙问道:
“老爷与少爷怎么回来了呢?”
“怎么?梁叔不让我们回来?”梁当即反问。一回家,他话就多了。
“少爷,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梁忙陪笑道,“这时候你们回来作甚?”
“皇帝老儿召我们回来能不回吗?”梁称呼“皇帝老儿”时,与常人大一样,他有心强调“老儿”二字,且拖得常常的,好像故意要占人便宜一样。
“可老爷与少爷是否听说皇帝为何召见你们?”老梁忧心忡忡地问。
“梁叔,听说了,我与爹刚从宫里回来,才见过皇帝老儿呢。”梁一副无所谓的姿态,东瞧瞧,西望望,摇头嫌弃地道,“府上啥都没有,这怎么住啊?我说不回京吧,爹非得拉我回来。”
“我们回京可不是享福的。”梁世不禁白了一眼,以斥责的口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