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来台湾颓废不振,可她不想跟着沉沦下去,只好学李太后,一方面重用马栋、邱那些官员,另一方面试着自己做主决定。
她认为还算颇有成效,毕竟这样能保证台湾的基本运行。像马栋、邱他们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朱翊钧越来越不开心,自己不管事儿吧,还不乐意她管,动不动挑刺发火,尤其喜欢找马栋的茬儿。
这也间接让她与马栋接触的时间增多。有时候她分不清是好是坏。
马栋猜得没错。
她问马栋有没有想过逃,这何尝不是她自己的内心活动?
有多少个夜晚她睡不着都在想,到底是什么力量在支撑她一个弱质女子做着原本不该她做的事儿?而且还换来如此多的不理解。
别人的不理解也就罢了,偏偏是枕头人朱翊钧,对她越来越不信任,颐指气使乃至无情地谩骂。
值得吗?
凭什么坚持?
难道要这样过一生?累一点苦一点她不怕,关键要活得开心。
所以是她在想要不要逃,要不要摆脱或改变眼前糟糕的现状?
她答应吴中行与赵用贤不会死,不是为了朱翊钧,而是为了这片土地上总还有让她感到温暖的人。
即使周遭有些冷漠和刁难,同时也总有一群感恩的人温暖着她。
比如马栋。
人生也许就这样,有让人痛彻心扉的事,也有不期而遇的暖。有时会因为悲伤而流泪甚至质疑人生的意义,但更多时刻还是相信值得的。
不然怎么办?
死是不负责任的表现,死不难,难的是忍辱负重地活着。
只能学会用一二三分的甜,冲淡生活中七八九分的苦。
想到这里,王喜姐忽然感觉自己的心境又开阔了两分。
于是毅然回府,发现朱翊钧已经呼呼大睡,她只好去了监牢。
……
马栋被关起来。
幸好口袋里还有两根吕宋烟。他又情不自禁地点燃了一根。
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他也懒得去想,来什么他都接着。
哪怕是死。
抽完一根,又点燃一根。
王喜姐来了。
马栋只得掐灭,说道:“王妃实不该来这种地方。”
“马将军随我出去吧。”王喜姐道。
“王妃什么意思?”
“我要放你走,你根本没有罪。”
“不行。”马栋不依。
“王爷情绪不稳,都快疯了,天都快亮,难道马将军等着挨打吗?”
“多谢王妃的好意,可臣真的有罪。”
“马将军哪里有罪?难道与我说几句话就有罪吗?”
“王妃的好意臣引领了。”马栋坚持地道,“臣当然有罪,来台湾途中,几次忤逆王爷,以下犯上,难道不是罪?”
“可马将军是为了大局着想。”
“臣好多次与王妃这样单独相处,虽然清清白白,毕竟这是大忌,王爷有足够的理由惩罚臣。”马栋又道。
“可你我从未僭越。”
“无论怎么说,这与礼法不合。”
“我不管,你必须走,监牢附近已经聚集了许多士兵,扬言明日只要王爷惩罚你,他们就会反抗,难道马将军希望看到兵变吗?”
“没有臣的指令,他们不敢乱来。”
“可如果王爷要杀你呢?如果你死了还能下令吗?”
“如果王爷真的要置臣于死地,臣也毫无怨言,临死之前会警告士兵,不许因为臣而反抗。”
“马将军怎会如此迂腐?”
“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军有军纪,臣犯了罪,被关进监狱,岂能不顾法纪就此离去呢?”
“在我眼里,马将军根本没有罪,不过是王爷借此报复。”
“王妃不该为臣来这里,更不该为臣辩护,王妃还是请回吧。”
“是我连累了马将军。倘若马将军真有罪,我也无话可说。”
“臣想抽根烟,王妃请回。”马栋摆手送客,将刚才那根没有抽完掐灭了的烟又拿出来重新点燃。
王喜姐一把夺过来,然后将烟扔到脚底,踩了个稀巴烂。
“我现在以王妃的身份命令你,你必须马上出去安抚外头狂躁的士兵。”
“王妃不要意气用事。”马栋倒是很冷静,“王爷也没说要杀臣,不过打臣一顿饿臣几天嘛,死不了。倘若臣出去,无疑又增加一宗罪。况且臣这样出去,让王妃如何向王爷交代?”
“王爷糊涂,我不糊涂,我向他交代什么?”王喜姐反问。
“还是等天亮再说吧。”马栋坚决不依,“王妃如果真想让臣好过一点,派人给臣送几根吕宋烟来。”
……
王安终于抵达台湾。
是负责台湾事宜的张敬修派人送他来的,途中一切顺利。
没想到台湾海峡这么长的距离,坐船过来他感觉头昏脑涨的。
来这里除了认识朱翊钧与王喜姐夫妇俩,他真想不起来还认识哪个,但来这里第一个要见的人肯定是马栋。
然而,到台湾一打听,得知马栋刚被送进监狱正等着挨板子呢。
王安也顾不得自己头昏脑涨了,忙去了解事情的前后始末。
经过一番折腾倒是了解清楚了,但发现他又能做什么呢?
人生地不熟,关键还不能随便告诉别人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总不能还没见到马栋,便跑去见朱翊钧和王喜姐夫妇吧?
甚至在没见到马栋之前,他都没想过要见朱翊钧与王喜姐,毕竟那夫妇与朱翊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番王爷将马将军关起来,还说要慢慢折磨死他,看来番王爷对马将军的恨不小啊,那这板子还能挨吗?”王安暗自琢磨、掂量。一来就遇到这事儿,着实让他伤了一番脑子。
也不凑巧,娘的,就差一天,要是早来一天,或许就能避免。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
朱翊钧都已经命人将马栋押到番王府,马栋马上就要挨板子了。
听说马栋从监狱里押出来时,聒噪的士兵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动手抢人,但被马栋全部喝退。
……
王安闻讯赶来番王府。
要说这番王府还真是简陋,其实就是刚盖不久的一栋小矮房,与京城偌大的紫禁城比起来判若天壤。
王安见了不由得感慨,难怪朱翊钧心情不好,这落差实在太大。
里三层外三层,聒噪的士兵将番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王安试着挤进去。
邱、吴中行、赵用贤他们,也都早早赶来番王府,生怕出乱子。
昨晚他们一整晚都没睡,一直在安抚狂躁的士兵。把士兵安抚好,天也就亮了。他们急忙赶到番王府,一个劲儿地劝说朱翊钧放了马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