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才六个?”徐爵讶然,记得从前有六十多个。
“服侍我一个人不够吗?你刚回京还没进张大学士府,张大学士府一个下人都没有,所以我提醒你要改变你的思维与行为方式。”
“哦。”徐爵汗颜地点点头,他刚回来也不敢多说什么。
“是不是感觉我变了样儿?”冯保问。
“感觉老爷是有点变了。”
“或许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
“老爷的意思是跟随皇帝爷后一切都发生了改变吗?”
“是啊!”冯保感慨地道,“万岁爷的理念与众不同,他身边都没有几个侍俾随从,我们又哪敢多放?”
“哦,原来如此!”徐爵恍然般,继而又问,“那老爷感觉习惯吗?”
“你感觉不到?”冯保反问。
“哦,感觉老爷已经习惯了,老爷觉得舒服惬意吗?”徐爵不死心继续问。
“习惯了,自然舒服惬意了。”冯保洋溢着几分得意之情,“连万岁爷现在都夸我大彻大悟了呢。”
“恭喜老爷!”徐爵嘴上说道,但心里感觉不是滋味儿。
因为很明显,他这个管家已经有可有无,难怪不想请他回来呢,府上只有几个人要什么管家?
“既然已经回京了,就好好待着,给你三个月时间,如果不长三十斤肉,说明你根本不是想念我,只是怀念的从前的生活。但我已经明确告诉你了,再也回不去从前的生活。”
“……”徐爵哭笑不得,三个月长三十斤肉……把他当猪养呢?
“你听清楚了没有?我是认真的,可不是跟你开玩笑,三个月长不到三十斤肉,从我眼前消失。”
“哦。”徐爵硬着头皮答应了,没想到老爷竟提出如此奇葩的要求。
“我们都感谢万岁爷,是万岁爷让我们获得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不然你像我一样也早死了。”
“那是,那是……”徐爵连连点头,老爷果然变得与众不同啊,从前什么时候如此认真感谢过人?
。
归德府知府何希周这些天表面上在观望,实则暗中在积极做准备。
原本与张金河已经商量好了,等钦差王象乾到了归德府,只管表面“积极”实则敷衍式地配合。
这是他们之前商量好的套路,所以待王象乾一到归德府,便请人家大吃大喝,办案的事基本不提。
尽管后来他与王象乾也发生过不愉快,但觉得效果还是达到了。
后来保定府知府熊清不慎落马身亡的消息传来,又让他有些紧张了,而且感觉张金河也开始有点认怂。
两次会商,他都看出来了张金河不敢与王象乾对着干,反而一味地劝他和好,不要再冷战下去了。
然而王象乾软硬不吃,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让他怎么和好?
如果王象乾认可他的“无为而治”,那什么都好说了,包管每顿有大鱼大肉伺候不说,还有大红包相送。
关键他已经看出来了王象乾压根不是这种人,做不成朋友的。
拉弓没有回头箭。
且不说归德府的那宗案子,他知道自己还有许多见不得光的事儿呢。
别的不说,就说他担任归德府同知兼管税关的那三年时光里。
何希周自己心知肚明,“无为而治”只是外界的一个说法,其核心是他极度推崇的人间至理有钱能使鬼推磨。
给紧要部门管事官员送礼送银子才是他的拿手好戏,借此稳固自己的宦海生涯之后,再反过来向归德府的富商巨贾们伸手要钱。
如此循环往复,让他这个“中间人”赚得是盆满钵满。
自他主持归德府的税关工作后,才让何希周真正感觉开始了一脚踏金一脚踏银的“好时光”。
虽然他生性贪吝,也认为自己早已经深谙“有钱能使鬼推磨”的人间至理,但因为过手的银钱太少,想贪墨也弄不到多大甜头,出手送给上头管事官员的自然不多,那么靠山自然不是很牢固,行事还得守几分本分。
在他看来这是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可主持税关后就大不一样了。
一来,觉得自己多年的媳妇儿终于熬成婆,是该索取回报的时候了;
二来,这税关的银钱进出,如同大河里淌水,别的不说,单单榷场的交易税这一项,就有多少油水可捞?
所以他主持税关不到半年时间,家中的门槛几乎被大小商贾们踏破了,那真可谓是户限为穿。
那些商人哪一个不是挖窟窿生蛆的主儿?为了逃税漏税,什么样的事情做不出来?那些时究竟再他家中做成了多少笔肮脏的交易……
只有天知道了。
尽管主持税关只有三年时间,他也从同知升到知府的位置上,可在那三年时间里,曾大肆收受不法奸商的贿赂而任其隐瞒交易偷税漏税。
如今坐到知府位子上,可与那帮人依然还有来往有交易。
况且因为他主持过税关,知道详细的流水与具体的操作,所以接他班的同知也很会来事儿,通常每一笔背后的交易都要与他分赃。
这些个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自己还不心知肚明吗?
几年下来,他收受的贿银高达十五万两之多。这秽行一旦揭露,依大明律非得砍掉他脑袋儿不可。
然而,遇到王象乾这么一个软硬不吃的钦差,试问怎么和好嘛?除非他将归德府的案子抖出来。
可一抖,案子背后的人怎么办?不得反过来将他的老底揭了?
如果横竖都是个死,那不如搏一把与王象乾对着干兴许还有几线生机,这样做至少支持他的大佬很多。
王象乾终究只有一个人而已,到了地方,强龙是压不过地头蛇的。
所以何希周暗中在做准备,想好了只要王象乾敢将他往死里逼,那就怪不得他,他会反扑过去拼命。
而他背后的那些大老们,也已经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
故而在何希周眼里就看王象乾怎么选了,要不和和气气升官发财,要不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
……
……
但何希周也只是紧张,还谈不上有多焦头烂额,毕竟他心已如铁。
真正焦头烂额的是通判张金河。
张金河自那晚偷偷见过王象乾,他就没有睡一个安稳觉了。一方面是王象乾给他施加的压力,另一方面是他自己也感觉心虚。
而他的心虚又分两个方面,一是他在王象乾面前坦诚过,何希周吃肉他喝汤,摆明了是说他自己也不干净;
二是何希周也绝非等闲之辈,可不好对付,且不说人家职位比他高,何希周背后还有那么多的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