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还是很不清晰的一个字儿,只是这回目不转睛地盯着朱翊看……就好像是要认爹似的。
朱翊哭笑不得,“叫叔叔。”
而李太后这才反应过来似的,立马说道:“对,常洛,这不是你爹,快,叫叔叔。叔叔,还有奶奶……”
然而,朱常洛再也不吭声了,怎么哄怎么鼓励引导都不行,好像完全不记得刚才说什么了。
“来,常洛,叔叔抱。”朱翊从李太后手里接过朱常洛。
朱常洛平时与他见面的机会还是不少,所以接过来时也不哭,只是眼珠子骨碌不停的转动着。
看起来挺聪明的呀!
怎么就只当了一个月的皇帝,便不明不白地死了呢?尽管朱翊肯定不答应,可不得不承认这时候叫“爹”比叫“叔叔”要聪明多了!
“没想到常洛第一个叫的是儿你。”
李太后感慨激动地道。
朱翊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用手指挑逗朱常洛肥肥胖胖的脸蛋儿。
李太后这才意识到尴尬似的,喃喃地道:“常洛怎么会叫儿……”
朱翊却像没听见似的,捏着朱常洛的圆脸蛋儿说:“小兔崽子,可不能胡乱叫哈,不然再过两年等你长大,叔叔得打你小屁屁了。”
朱常洛被逗得格格直笑。
李太后接着又道:“说来真奇怪,他娘倒是教过叫`娘`、叫`奶奶`,就是没教他叫`爹`,可他居然第一个叫,叫……你说这孩子!”
说完不禁摇头而笑。
还没来得及问朱翊来慈宁宫所为何事,只见王淑蓉回来了。
李太后迫不及待地分享:“常洛他会说话叫`爹`了。”
“是吗?”王淑蓉比李太后还高兴。毕竟是自己儿子。
“是,常洛会叫`爹`了。”
李太后话音刚落,只听朱常洛又冲朱翊喊了一声:“爹。”
而且这次比头两次清晰多了,好像是头两次训练后的效果。
王淑蓉脸色顿时一红,望着朱翊怀里的朱常洛,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敛衽施礼以掩饰内心的尴尬,幸亏只是出自将近一岁的孩子之口。
“儿有事吗?”李太后忙问。刚才还感觉没啥,这会儿王淑蓉来了,听到朱常洛叫“爹”时,她还是能嗅到空气中飘散着一股不安全的味道。
不仅仅是尴尬。
“娘,孩儿派人给你送一些番薯叶过来,还有例银也一并送来了。”
“好。儿有心!哦,番薯、马铃薯何时收获?”李太后问。
“快了。”
“听说昨日儿带领诸位大臣参观引发一致好评?”
“娘,无论是番薯,还是马铃薯,都值得他们好评。”朱翊自信地回道。
“这倒是。”李太后点点头,时时刻刻惦记着大儿子朱翊钧,“待成熟收获后给台湾那边也送去一些物种吧。”
“娘放心,孩儿知道。”这个不用李太后提醒。
朱翊将朱常洛交给王淑蓉,王淑蓉刚一接手,只听朱常洛又对着朱翊喊了一声“爹”。
吓得王淑蓉慌忙伸手将朱常洛的嘴堵上。
朱翊没听见似的转身离去。
一会儿慈宁宫的管事牌子进来,诧异地问道:“太后娘娘,这月的例银为何翻了三倍?”
“翻了三倍?”李太后一愣。
……
。
“是的,例银翻了三倍,所以奴婢过来问问,是否发错了?”
管事牌子如是般回道。
李太后稍一沉吟,暗中思忖:“发错应该不会,儿专门送过来的,该不会是他故意的吧?嗯”
一念及此,李太后一抬手:“这件事我知道了。”言下之意不必纠结。
“那慈宁宫一应侍俾的例银,是否还像之前一样如数发放下去呢?”
“嗯。”李太后点点头。
“奴婢遵旨。”
待慈宁宫管事牌子退下,王淑蓉轻轻地道:“皇上应该已经知道娘暗中补偿武清侯一节,所以才会……”
“儿有心!”李太后虽然嘴上只说了四个字,但内心颇多感慨。
“确实。”王淑蓉打心里也认同。就拿刚才孩子喊“爹”一事来说,倘若朱翊追究,估计她们母子俩性命难保。
毕竟要传了出去那还了得?喜欢嚼舌根的人还不知道怎么议论呢?
可朱翊选择了假装没听见,若无其事地离开,让王淑蓉心里踏实些,只能回头再教育那顽皮的熊孩子了。
爹岂能乱认?
她们母子没有跟随朱翊钧前去,而是选择留在宫里,更要引起重视了,否则被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分子利用,对她对孩子对朱翊都是一种伤害。
尽管如此,她还是有点放心不下。
……
自从成祖皇帝朱棣篡了侄儿建文帝的皇位,然后又力排众议执意将皇城迁到北京,这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钦定的首都南京便成了留都。
可因为明太祖的皇陵在南京,加上龙脉之所出的安徽凤阳,也距离南京不远,朱家后代的皇帝,出于对老祖宗的尊敬,至少在名分上,还是依旧保留了南京特殊的政治地位。
这样,除了内阁之外,一应的政府机构,如宗人府、五军都督府、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詹事府、翰林院、国子监、太常寺、鸿胪寺、行人司、钦天监、太医院、五城兵马司,甚至包括六科,但凡是北京有的,南京也都保留了一套。
北京所在府为顺天府,南京所在府对应为应天府。
尽管机构设置一样,可北京与南京的区别简直太大了。
北京政府管的是实事儿,而南京政府,除了像兵部守备、总督粮储的户部右侍郎、管理后湖皇册的户科都给事中这样为数不多的要职之外,大部分的官员都形同虚设。
由于实际的政治权力掌握在北京政府手中,南京的政府官员悠闲得很,大都是仕途失意之人,或者是为了照顾级别安排来南京当一个“养鸟尚书”或者“莳花御史”之类的。
尽管北京与南京两府级别一样,但是同样品级的官员,由北京调到南京便意味着一种贬谪,由南京调往北京则被视为可喜可贺的升迁。
故而,一大批受到排挤或者没有靠山的官员都聚集在南京,尽情享受留都官员的那一份闲情逸致。
然而,享受闲情逸致固然美妙,想想,出门有禅客书童想陪,进屋有佳肴美妾伺候,对月弹琴,扫雪烹茶,名士分韵,应该说也算得上是人世间第一等乐事。
可官场上的人争名夺利,除了白发催人实在晋升无望,或是疾病缠身心志颓唐,又或是父母亡故需回家守制,通常谁不想奔奔前程?但凡有个机会就想进北京当官。
这是绝大多数官员的心态。
即便身处南京,在公务之暇可以由着性子怎么开心怎么来,但如果当官没有捞到一个肥缺,又哪有资本哪有心情左拥右抱玩的开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