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兄弟哪儿得罪了县丞大人,赶紧给大人赔礼道歉呀!”
“我没有得罪史县丞。”严永凡道。
“那为什么要绑严兄弟呢?年轻人别固执嘛,低个头认个错就完了。”
“我没错。”严永凡又道。
“磨磨蹭蹭的还等什么?绑了,给我关起来。”史善言怒道。
两名衙役没办法,只得慢腾腾地将严永凡绑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次日一早,史善言便与徐秉正去了大兴隆寺。途中史善言还怒气冲冲地对徐秉正说,如果没有大人物来,回衙让严君好看。
两位跑到大兴隆寺问住持,住持也摇头不知,还说如果接到通知有大人物来,不得精心准备一番?
确实,大兴隆寺没啥动静,更没有什么特别的准备。
史善言又开始喋喋不休地骂严君。
徐秉正倒是谨慎地说道:“兴许大人物微服而来,要不在此等候。”
史善言这才停止,但心里头依旧继续痛骂严君。
严永凡口中的大人物正是朱翊。
他脱下龙袍以富家公子的打扮,带着充当家臣的冯保与充当仆役的四名宫廷禁卫出发前往大兴隆寺。
朱翊一帮人到达时,徐秉正与史善言他们当然还没有离开。
骂归骂,他们也不敢离开。
然而他们两个也不认识朱翊,倒是对冯保还有点儿印象,因为参加殿试时有过一面之缘,但时隔多年,也早已经忘记了冯保到底什么模样,更何况冯保来还是以家臣的打扮。
自然也就认不出来了。
可朱翊与冯保却认识他们俩,毕竟他们俩还官袍在身呢。
大兴隆寺的住持就不一样了。虽然同样不认得朱翊,可他不止一次见过冯保。无它,只因李太后崇尚佛宗,朱翊钧当政时,每年都要来。
所以,尽管冯保以家臣的打扮现身大兴隆寺,住持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只是冯保早已经料到,第一时间给住持使了一个眼色。
住持见他们这身打扮,又没有提前接到通知,自然知道这是微服私访,也就不敢吱声了。
当即将朱翊、冯保他们迎至大法堂后面的一间五楹客堂这是专门为皇室人员敬香时预备的休息场所,平常根本不对外人开放。
见到这般情景,徐秉正与史善言两人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这是皇室人员要来了吗?否则住持不会将客人迎至他们都没有资格进去的客堂呀……那到底是皇室中的谁来了呢?
“史县丞,你说那个人是不是有点眼熟?好像哪儿见过。”
忽然,徐秉正像想到什么似的。
“徐县令说的哪个人?”
“就是跟在少年后面,扮作家臣的那位白皙白皙的老人。”
“我不认识。”史善言摇头。
“哎呀,莫非他是,是冯大公公?”徐秉正跳了起来。
“谁?”史善言也如同雷击一般。
“冯保冯大公公啊!”
“咦?徐县令不说还不觉得,你这一说,好像还真有点像。”史善言喃喃地说道,“那前头这位少年……哎呀!莫不是当今,当今……”
余下的两个字史善言不敢说出口,只是张大嘴巴怔愣地望着徐秉正,好像闯下什么大祸似的。
“就是,一定是了。”徐秉正诚惶诚恐地道,“现在可怎么办?”
两人方寸大乱。
冯保毕恭毕敬地扮作家臣,跟在少年后面,那少年肯定就是登基不久的泰和皇帝朱翊了嘛。
一想到大人物竟是朱翊,徐秉正与史善言当然慌了。
一来没有迎接,二来想着这事儿“严君”知道,而严君来宛平有一个任务,就是调查子粒银欠缴一事。
如今朱翊亲临大兴隆寺,莫非也与此事有关?否则不可能他们两个和大兴隆寺的住持都没听到风声,反而区区县丞助理接到了通知呀!
只是如此一来他们更慌了,也无暇想着此时的“严君”还被关在县衙里呢。
“我们该怎么办?”
史善言茫然无措地道。
“我问你你问我。”
徐秉正没好气地道,继而还焦躁地补充道:“你手下的助理知道今儿个大兴隆寺有大人物要来,你这个县丞反而不知道。”
“回去好好审问他,娘的,都怪那个严君。”说起严君,史善言更是气儿不打一处来,“他分明听到了风声,问他却不说,否则咱今天也不会……”
“说这个还有什么用?眼下这关怎么过?咱不认识陛下,可陛下知道我们在此呀,这大兴隆寺大法堂后的客堂,我们也没资格进去。还是好好想想子粒银欠缴一事该怎么圆说吧。”
“徐县令是说,陛下一会儿有可能召见我们?”史善言一副惊恐的神情。
“陛下都已经来了,不得防着点吗?”
两人正急得焦头烂额,只见住持出来了说:“请二位去客堂一叙。”
“里头是?”徐秉正忙道。
住持没开口,只是微微点头。
徐秉正与史善言明白了,心里更是没底儿,害怕得要死。
但不得不去。
在住持的引领下,徐秉正与史善言战战兢兢忐忑不安地去了。
一到里面,徐秉正与史善言正要行觐见之礼,朱翊忙摆手道:
“两位不必拘谨,今儿个在这里便服相见,一切礼数都免了吧。”
“谢,谢……”徐秉正与史善言磕磕巴巴正想说“谢陛下”,只见朱翊又是一摆手,他们便不敢吱声了。
朱翊坐在向阳的窗牖下,滤过窗纱的阳光,屋子里充满了温暖。
只是由于重门深禁,山门外的喧嚣市声传不到这里来,一时间屋子里显得特别的寂静。
朱翊赐了座。
徐秉正与史善言哆哆嗦嗦坐下,心里很想解释,但现实不允许。
朱翊望着他们,温和地问道:“知道为何要在这里接见你们吗?”
这正是徐秉正与史善言心下纳闷儿的事。他们哪里想到有一天皇帝会来宛平县?更想不到以这种方式。
难道真是为了子粒银欠缴一事?
然而这件事他们还没想好应对策略呢?关键是面对朱翊。
这可如何是好?
徐秉正与史善言感觉这次召见并不正规,但却非比寻常。两人不禁抬头朝朱翊看了一眼,见朱翊也正盯着他们,那眼光清澈明亮,既威严又随和更多的是感觉深不可测。
害得徐秉正与史善言心里头更是慌乱,不得不下意识地垂下眼睑,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一旁的冯保急了,斥道:“问你们话呢,怎么?哑巴?”
朱翊倒是能理解徐秉正与史善言此刻的心情,遂冲冯保一抬手,示意不要吓唬他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