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缇骑兵上前,将围观的人群往后压了压,腾挪出一大片空地来。
努尔哈赤与拜摆好架势。
两人目光如炬,注视着对方。
广场上变得鸦雀无声,只等裁判的一声“比武开始”。
为了增加看点,这场比武的裁判也是冯保请来的,正是兵部尚书吴兑。
可以说给足了两个人面子。
当然,冯保的用意是为了让这场比武显得公平公正一点。
辰时一过,只听吴兑振声说道:
“比武开始”
努尔哈赤与拜都是徒手,两人没有带任何兵器。
吴兑话音一落,便赶紧退后。
努尔哈赤冲拜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拜二话不说便冲上去了。
只见拜欺近努尔哈赤的身子,双臂一翻,勾住努尔哈赤的手臂。
旁人还以为努尔哈赤猝不及防,实则不然,他有心一试拜的臂力。
努尔哈赤很自信地双臂力震,想直接将拜震开,可不料手臂给拜死命勾住了,没法挣脱,臂上的劲力一时竟也无法使出来。
只此一回,努尔哈赤便知道这个拜还真不是吃素的。
努尔哈赤不得不右膝挺举,撞正拜的小腹。
拜闪躲,臂力自然松了,但依然没有放手。
努尔哈赤猛地一挣脱,挥拳呼的击出,来了一招“乌龙探海”。
拜急窜让开,重新站定后,嘴里不由得赞道:“好力道!”
“你也不错。”努尔哈赤跟着也赞。
第一回合比试,可以说两人不分伯仲,力气相当,看不出来谁更厉害。
“再来,看招。”拜再冲,不过这次他左掌斜劈,右掌从左掌底穿出。
一看就练过。
勇猛不是吹出来的。
努尔哈赤见招拆招,只见他左腿虚坐,右拳飞击出去。
两人这一搭上手,霎时之间拆了十余招,依然看不出谁占上风。
博得观众一片片喝彩声。
午门城楼上的朱翊与冯保都在居高临下地注视着。
朱翊赏心悦目地轻轻说道:“他们两个还真是有得一拼哈。”
冯保绵里针似的笑道:“万岁爷,只是暂时的,胜负很快知晓。”
接着朱翊微微叹了口气:“倘若这拜不是桀骜难驯头上长有反骨,朕还真想委他以重任啊!”
“万岁爷,不可有妇人之仁。”冯保小声提醒道,“该杀就得杀,对坏人仁慈就是对好人不负责任。”
朱翊沉默,继续观赏。
见努尔哈赤与拜你来我往又拆十余招,依旧看不出谁强谁弱,只感觉两人都是肉厚骨壮,反应十分敏捷,似乎比三天三夜也分不出胜负。
看得观众揪心死了。
尤其是那帮投注了的赌徒们,生怕自己压的一方输了。
瞧努尔哈赤与拜旗鼓相当一时难分高下,当中有些人情不自禁地大声呐喊助威:“加油!加油……”
再拆数招。
努尔哈赤忽然加快拳速,只见他又是搂,又是打,又是腾,又是封,又是踢,又是扫,一套动作犹如猫窜,又犹如狗闪,犹如兔滚,又犹如鹰翻,真个是式中套式,变幻多端。
反观拜,手脚不仅慢下来,而且给人一种凌乱的感觉,站得近的观众更是发现他额头上已渗出汗水,脸色也涨得通红,似乎体力不支,应付努尔哈赤的拳速力不从心了。
“拜加油!”
“拜副总兵加油!”
“加油……”
眼见拜好像落了下风,围观的群众也顾不得他的对手是朱翊的徒弟努尔哈赤,纷纷为他呐喊加油。
如此一来,拜显得更加焦躁甚至已经慌乱,以致左腿上接连被努尔哈赤踹了两脚。可他似乎也不觉得疼痛,依然一个劲儿地往前冲。
砰的一声,拜鼻子上又吃了努尔哈赤一拳,顿时鲜血直流。
努尔哈赤眼疾手快,趁势又猛一拳过去,正中拜胸口。
拜顿时栽倒在地。
观众一片唏嘘。
冯保站在城楼上微微而笑。
吴兑忙阻止努尔哈赤出手,大声喊道:“停,停,暂停!”
……
。
“万岁爷,看吧,拜比不过努尔哈赤的。”冯保眯着眼睛小声说道。
“他不会死吧?”朱翊问,毕竟他还是有所顾忌。
倒不是不相信冯保的手段,而是想着拜一死会不会引起更大的骚乱。即便如同冯保所建议,将祸水引向建州女真,也有他担心的地方。
“万岁爷请放心,这个时候当然不会死。”冯保笑得很诡异,如是般回道,“不过,再过几天就不好说了。”
朱翊似有所思地点点头。
此时广场上一片唏嘘,许多人都不愿相信眼前这个事实。
拜就这样倒下站不起来了?
“拜副总兵,还能继续比试吗?”吴兑作为裁判在履行自己地职责。
血水已经模糊了拜的眼睛。他感觉头疼得厉害,像要炸开了一般。
他奋力挣扎,可感觉身体压根儿不听他使唤,实在爬不起来。
“我数三个数,如果拜副总兵再不起来,我就要宣布努尔哈赤胜了。”吴兑大声数了第一个数,“一。”
“快起来啊!”
“起来啊!”
随着吴兑话音一落,围观的群众着急了,跟着大声呼喊。
然而拜趴在地上就是站不起来。
“二”吴兑又喊出第二个数。
“完了完了,拜副总兵要输了吗?”
“快站起来啊!”
“哎!我的银子啊!”
此时许多人都已经不抱希望了,有些还摇头叹气。
“三”吴兑这一声拖得很长。
就在这一刻,场面神奇般的消停下来,再也没有人呼喊了。
似乎都在等待奇迹的发生。
然而没有。
拜终究没有站起来。
“我宣布,这场比试,努尔哈赤胜。”
随着吴兑正式宣布比试结果,人群中有笑有哭有叹气,莫可名状。
反正结果已定,拜输了。
比武受伤也算正常不过,尽管拜倒下了,但为这场比试的结果而欢呼的依然大有人在。
朱翊在冯保的引领下,又偷偷从午门城楼退下,回到东暖阁。
没多会儿努尔哈赤和拜也到了。
努尔哈赤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气色也很好;拜的神情就很丧了,如同斗败的公鸡。
“比试结束,你输了,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朱翊开口直问拜。
“……”拜也不吭声,仿佛还没有从刚才的比试中缓过劲儿来。
“两日后你便启程南下吧,朕马上谕旨吏部移文福建巡抚衙门。”
“哦,你的职务依然是副总兵。”朱翊接着又刻意补充了一句。
“臣遵旨。”拜心不甘情不愿,扭头看了旁边的努尔哈赤一眼。
“你先退下,好好休息吧。”朱翊冲拜一抬手。
拜也不多言,转身沮丧离去,脑海中依然还是刚才比武的情景,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输了?
“努尔哈赤。”自当了皇帝,朱翊不再称呼努尔哈赤“小哈奇”了。
“徒儿在。”
“两日后你也可以回建州了。”
“多谢师父!”努尔哈赤喜上眉梢,朝着朱翊深深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