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不要悲观,孩子们还是感念您的,待他们长大尤其有了孩子,或许更加不一样了。”
“多谢李院长安慰!好了,李院长不必相送,老夫去也!”
“祝老先生一路顺风!得时学院随时欢迎您!”李得时与胡逸仙举手道别。
胡逸仙扭头而去。
他的确没有再进宫觐见朱翊了,临时改变主意直奔江陵城。
原本他是有许多话想对朱翊说,但见完孩子们之后不想了。
只想着在他有生之年,应该还能为孩子们做点什么。
……
。
胡逸仙就这样不声不响离开了,着实让朱翊感到意外。
尤其是当他听到胡逸仙竟黯然神伤流泪,更是感觉不可思议。
不过经李得时解释,朱翊冷静下来一想,也能大概体会到胡逸仙到底是什么心情。
当然只能说大概。
毕竟还是那句话,世上并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但无论如何,哭了便表示触动到胡逸仙内心深处十分在意的那个点儿,否则以胡逸仙的无敌脸皮,又怎会黯然神伤轻易流泪呢?
这是一件事好事儿。
至少在朱翊看来是这样的。
所以对于胡逸仙的不辞而别,朱翊内心感到高兴。
而李得时来见,除了告知胡逸仙已然离京的消息,还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宁馨儿已经有喜怀上了孩子。朱翊知道这是李得时梦寐以求的事儿,只是因为他与李之怿,所以将生孩子这件事也同样推后了。
朱翊与李之怿一直感到愧疚。
现在得知宁馨儿终于怀上孩子,朱翊当然高兴,表达恭喜的同时,也表达了对李得时的一份歉意。
李得时是个玲珑剔透的人,自然也明白朱翊为何而道歉。
彼此有心,无需多言。
第二件事是关于番薯与马铃薯栽培种植。李得时今儿个来,可以说主要就是为了这个。
如今外界关于番薯与马铃薯这两种粮食作物的传说甚嚣尘上。
在李得时看来,越传越邪乎了。
而这件事兴起的由头,便是因为朱翊,所以李得时想问问。
当然,他问也不仅仅是因为好奇所以希望了解,还另有目的。
“好女婿,听说你引进的两种粮食作物真的有那么神奇吗?”
尽管朱翊已经当了皇帝,可李得时还是执以家礼称呼。
“外面是如何传说的?”朱翊当即问道。说起这个,他也很想了解。
“说那番薯好吃得不行,而且吃法众多,与其它粮食作物大为不同。”
“确实可以这么说。”朱翊点点头。
“关键是它们的亩产量,听说是稻谷或麦子的十几倍乃至二十几倍,果真有这样神奇吗?有点夸张吧?”
“一点都没有夸张。”朱翊微微一笑十分肯定地回道。
“如果真有那样神奇的话,那将来咱得时学院能否种植一些?”
“没问题。”朱翊当即答应,而且还补充道,“全国所有机构都可以利用闲置的土地种植。”
“那不知什么时候有物种?”
“马铃薯还得需要几个月。从福建运来的第一批物种,已经全部入土了,才刚长出径呢,但番薯很快就可以栽培种植了。”
“哦?是吗?番薯与马铃薯不是同时到达并同时入土的吗?”李得时不解而好奇地问道。
“岳父请随我来。”朱翊将李得时引至御花园。
张鲸正在那里忙乎。尽管他一直抱有怨言,可压在心底也不敢说出来,害怕朱翊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他也抱着几分希望。
毕竟尝过烤番薯的味道,至今让他回味无穷。如果利用第一批种子,果真能栽培种植出大量的番薯,那他的确有一股莫大的成就感。
当然还有一个方面的原因:事已至此不认真干怎么办?他越来越相信朱翊是一个能创造奇迹的人。
而且朱翊总在他耳边吹风,说虽然解除了他的职务,但将来一定堪比冯保那样风光甚至有过之。
所以尽管他心里有怨言,但很清楚只有认真踏实去做了,才会迎来不一样的结局,倘若随随便便,既不能得到朱翊的尊重,又不能改变人生。
擅长逢迎是一方面,可这样一层道理张鲸不会不懂。
更何况,御花园就在朱翊眼皮子底下,即便是做给朱翊看的,也得认认真真地做事而不会偷懒。
朱翊引李得时到御花园时,看见张鲸卷着裤脚正在浇水。
如今张鲸完全变了一副模样,倘若不认识,看见他俨然便是一位农民,哪里还有半分曾经担任司礼监掌印时的那趾高气扬的架势?
李得时与张鲸虽然不熟,但知道张鲸在外头的名声似乎并不好。这一点不像冯保,虽然冯保的名声在外同样也不咋地,但冯保胜在是张居正的搭档,万历中兴有他一份功劳。
然而张鲸不一样。
在外界看来,张鲸之所以爬得高多半是因为他的逢迎李得时对张鲸的认知也停留在这里。
可看到张鲸认真地干活儿,李得时对其印象陡然间变了。
劳动真的能让人变美!
看着张鲸专注忘我的神情,让李得时难以想象,眼前这位便是曾经威名赫赫的大公公张鲸。
“小鲸。”朱翊招呼了一声。
“哎呀,师父来了。”张鲸忙放下手中的活儿咧嘴一笑,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国丈大人也来了哈!”到得跟前,张鲸又看清李得时朝他鞠了一躬。
“岳父想来参观参观。”朱翊道,“你来给介绍介绍。”
“国丈大人,请。这边是马铃薯,那边是番薯,看,都已经长出嫩径来……”张鲸指着眼前两块儿开垦过的新土地,兴致勃勃地介绍道。
“师父的想法就是与众不同,他让人将这里的花都除了,番薯与马铃薯物种也不知道最后能长出多少果实来。不过话说回来,看着眼前绿莹莹的一片,我心里头可高兴呢。”
“但刚开始时,可不习惯了,整日与泥土打交道,感觉又脏又累;现在就大不一样了,现在每天不下地,便总感觉缺失点儿什么。”
“师父说番薯的繁殖能力超强,将其根茎摘下来插入土中,便可以成活并长出果实来,也不知是真是假。但师父这么说,我想多半是真的。”
“国丈大人想谋得一些物种去得时学院栽培种植,那可真是有先见之明!无论是番薯还是马铃薯,烤着吃,就只有一个字儿:香。”
“小鲸。”朱翊忽然喊了一声。
张鲸不由得一激灵,只顾着忘情地给李得时介绍,听到朱翊的呼喊声,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
……
。
“师父。”张鲸腆着脸陪笑道。
“怎么?”朱翊不动声色地道,“马铃薯烤着吃也很香吗?”
“师父,师父……”张鲸支支吾吾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师父吗?”朱翊依然保持平静。
“徒儿对天发誓,眼里、心里全都是师父。”张鲸举手向天,摆出一副“对天发誓”的姿势,“倘若有半句谎言,让徒儿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