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生孩子朝廷就有补助奖赏,那就使劲儿生呗,看谁生得多,比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皇室这个团体焉有不庞大之理?
至于谋生的技能……反正一方面有人供养,另一方面朝廷也不允许,那就混吃等死好了。倘若忽然给他们断粮,可不得生生饿死?
“可若不让他们自力更生,朝廷承受不住如此大的压力,大明的江山岌岌可危啊!”朱翊道,“难道伴伴不觉得他们如同蠹虫一般吗?”
“蠹虫……”冯保乍一听,吓得目瞪口呆,一时无言以对。
“怎么?朕形容有问题?”
“没,没,没有,万岁爷言之有理。”
“既然是蠹虫,那必须得灭掉,否则大明江山不保呀!”
“万岁爷,怎么灭呢?”
“自力更生呀!”
“如何让那些人自力更生?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他们都还没有断奶呢,又如何自力更生?”
“可人终究要长大的,总不能一辈子都不断奶吧?”
“万岁爷,这原本就是朝廷的政策。”
“所以朕说要改革呀!”
“万岁爷,这件事可得从长计议,不能异想天开。倘若能成功,让他们实现自力更生,固然是好;可倘若失败,那些人怎么办?天下岂不大乱?”
“总之朕不会听之任之,任由他们继续啃噬大明江山。”
“那万岁爷首先得提高他们谋生的技能,然后再谈断奶的事儿,不然就等于是扼杀他们。”
“嗯,这个当然。”朱翊点头表示同意,冯保其实说到点子上了,用后世话说就是要提高生产力,生产力水平不提高,一切都是扯淡。
“莫非万岁爷已经想好了的策略?”
“也没有,但这个必须提上日程。”
“奴婢以为此事非同小可,没有一个可行方案前,万岁爷切莫贸然行动。”
“朕知道,所以暂时只对伴伴一个人说嘛,其实与张先生之前也谈过。”
“他怎么看?”
“当然赞同朕的主张呀。”
“万岁爷,奴婢建议还是尽早将张先生请回来吧。”
“伴伴是担心没有张先生朕就不行?”
“不不不,”冯保连连摆手,“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想说张先生很有改革的头脑,有他在,万岁爷就不必事事都得自己绞尽脑汁地前思后想。”
“嗯。”朱翊又点了点头。
“那万岁爷想什么时候请张先生回来呢?”
“先得为张先生平反,然后才能谈复出的事。”
……
“如今万岁爷乃大明之主,为张先生平反只是您一句话的事。”
冯保说道。
作为张居正曾经亲密无间的政治盟友,他当然希望张居正尽快回归。
“朕决定等番王他们一到东番,便立即为张先生平反。”
“万岁爷,奴婢觉得番王抵达东番没有三五个月恐怕不行。”
“三五个月?”朱翊微微一滞,“朕明确告知最多一个半月。”
“万岁爷,这怕是很难。”
“伴伴何以这般认为?”朱翊感觉冯保好像话里有话。
“第一,东南沿海一带的居民肯定不愿意迁往东番,毕竟那是一片岛屿,在外人眼里荒无人烟,迁徙那里没有任何保障;第二,要抵达东番需穿过很长的海峡,而那里倭寇与盗贼横行,尽管有马栋率领的两万精兵护持,可一旦进入海峡,其战斗力大为减弱。番王入驻东番,肯定都知道带去了不少银两,倭寇与盗贼岂能不眼红去抢夺?一旦发生冲突海战,抵达东番就难上加难,三五个月估计都到不了。”
不得不承认冯保的担心有道理,事实原本就是这样。
但朱翊还是相信马栋。
“番王那边一有消息,马上告诉朕。”
“奴婢知悉。”
“哦对了,刚才朕与伴伴言及改革皇室宗亲的事,暂时不要对其他人说。”
“奴婢明白。”
“至于给张先生平反……还是等大哥那边有了消息再说吧。”
“万岁爷为何有这般考虑?而不是立即为张先生平反呢?”
“清算张先生是大哥的主意,朕还是想等大哥到了东番再说。”
“可如果番王一年半载到不了东番或是永远到不了东番呢?”
“……”朱翊又是微微一滞,总感觉冯保话里有话,不禁凝望着冯保道,“伴伴是什么意思?”
“万岁爷,刚才奴婢说了,倘若途中遭遇倭寇或海盗攻击呢?或是在大海中遭遇暴风浪怎么办?万岁爷不要怪奴婢是个乌鸦嘴,`诲淫诲盗`的道理万岁爷肯定懂得,番王此去东番,遭遇危险是有很大可能的。”
“伴伴,你看着朕的眼睛说。”朱翊感觉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冯保只得对视。
四目相对,朱翊发现冯保的眼睛竟仍有闪躲。
“伴伴,是不是大哥遭遇了危险?”
“……”冯保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正欲开口,只见一名内侍进来,禀道:“万岁爷,首辅申先生求见。”
冯保顿时小松了一口气。
朱翊抬手道:“请申先生进来。”
但眼睛依然盯着冯保问:“伴伴一定有事儿瞒着朕,对不对?”
冯保尚未来得及回话,见申时行已经进来了。
“臣申时行叩见陛下!”
“平身。”
赐了座,朱翊警惕地问道:“申先生有事吗?”
“臣是有一件事要向陛下禀报。”申时行偷偷看了冯保一眼。
“申先生请说。”
“臣收到消息,番王他们在大海中遭遇海盗袭击。”
果然!
“什么时候的事?”朱翊忙问。
“昨晚就收到消息。”
“那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朕?”朱翊以责斥的口吻。
“冯公公,还是你来说吧。”申时行冲冯保一抬手。
冯保恨恨地瞪了申时行一眼。
“伴伴,你果然有事儿瞒着朕。”朱翊大声呵斥。
“万岁爷,奴婢的确想隐瞒此情,请万岁爷恕罪!”
“到底怎么回事?”
“奴婢昨晚确实收到消息,称番王在通往东番的海上遭遇海盗的袭击。不过奴婢担心万岁爷与太后娘娘着急,所以斗胆选择了隐瞒。再者说了,即便让万岁爷知道,可远水救不了近火,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还不是只能依靠番王与马栋他们自己。”
“有没有伤亡?”
“伤亡在所难免的。”
“那番王呢?”
“万岁爷放心,番王指定没事儿,海盗尽管横行猖獗,但还不至于消灭本朝两万精兵,最多吓唬吓唬他们,企图抢走一些金银珠宝。马栋乃马芳之子,不会任由海盗宰割。”
“你们退下吧,以后有什么消息,务必第一时间通知朕。”
“臣遵旨。”
“奴婢遵旨。”
申时行与冯保当即应声而退。
朱翊也没多说什么。其实冷静下来一想,冯保说得也对,尽管他选择了隐瞒,但知道了又能怎样?
确实远水救不了近火,也只能依靠朱翊钧与马栋他们自己。
冯保一出来,就带有情绪地对申时行说道:“申先生,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不要向万岁爷禀明此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