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真没想到陛下刚登基,恢复考成法不说,还要实行严厉的京察,搞得人心惶惶,就不怕凉了官员的心吗?”
“不是有俸禄加倍?一旦京察合格能留下来,那不就美了?”
“只能上天保佑喽。”
“上天能保佑个屁?陛下京察旨在传达这样的信息:我们要干实事,要为民做主,靠自己才是真谛。”
“但有一点好像还是能够肯定吧?起初被番王启用的官员在这次京察中恐怕要惨,陛下恢复考成法又实行京察,似乎是在走原首辅张居正的路子。”
“咦?好像是诶,真有道理。”
“确实有道理。”
送走大儿子朱翊钧,虽然李太后心里十分难受,但见小儿子当政后有魄力有手段,不禁暗自欢喜。
加上孙子朱常洛每天与她为伴,她的心情比之前反而好多了。
之前日夜敲打木鱼,闭门不出,不想与任何人说话,也不愿意想问题,因为只要一想就头疼似裂。
可现在都变了,反过来了。
有了孙子朱常洛,她也不用念经诵佛,逢人就想说话,尽管她依然不会干预朝政,但愿意去琢磨。
比如朱翊这次推行严厉的京察。
朱翊恢复考成法时,她就想找朱翊谈谈。毕竟她代大儿子万历皇帝秉持国政十年,经验还是相当丰富。
当然找朱翊谈话也不是提出质疑或怀疑朱翊的能力,而是问一问朱翊的应对措施,毕竟京察一旦推行,必将面临各种质疑与反对的声音。
李太后传话,朱翊自然第一时间赶去慈宁宫。
“儿这是要走张先生的老路吗?”李太后上来便问。
“也不尽然。”朱翊回道,“好的方面继承下来而已。”
“儿承诺俸禄加倍,不知该如何做到?”李太后又问。
“娘,有三个方向的努力,孩儿有信心做到。第一,借这次京察精简部分机构裁汰部分官员,尤其是应天那边,俸禄支出不就少了吗?”
“儿是觉得应天府那边官员太多?”
“娘,说心里话,孩儿是觉得南京没有必要与北京一模一样,所有北京有的机构南京都有,人浮于事纯属浪费。孩儿本心是将留都撤除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所以这话暂时也只敢对娘一个人说而不敢对大臣说。”
“哦,原来儿有这个打算。那你必须考虑周全。”李太后担忧地道。
“这个孩儿自然知道。”
“那还有两个方向呢?”
“第二,孩儿准备逐步减少对皇室宗亲的支持。这件事孩儿曾与娘说过,最终目标是让他们自力更生。但鉴于皇室宗亲谋生能力有限,所以孩儿暂时还不能一刀切,只能一步一步来。”
“哦,分散在外皇室宗亲的负担,对朝廷而言的确是一笔巨大的开销。”李太后点点头,喃喃地道。
“孩儿曾经说过,皇室宗亲已经成为我大明的`毒瘤`、`寄生虫`,这个现状急需改变,刻不容缓。”
“儿说的这两个问题都很敏感,有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定要谨慎再谨慎啊!”李太后语重心长地道。
“但这两个问题必须正视,也必须做出改变,不然终将拖垮大明。”
“倘若这能成功,那的确能够节省朝廷巨大的财政支出。儿还有一个努力的方向呢?”
“娘,当然是创收啊!孩儿还有许多挣钱的手段呢。以国家目前的财力,要支付天下官员的双倍俸禄,确实有点吃力,可只要国家财政收入能够翻倍,那不是也很容易吗?”
“是是是。”李太后笑了。关于挣钱的能力,她一点都不担心,相信朱翊有许多别人想不到的手段,朱氏集团就是很好的例子或榜样。
“所以请娘放心,孩儿既然在诸位重臣面前许下誓言,那肯定就有把握去实现。”朱翊信心十足地道。
“娘当然相信你!”
“多谢娘的信任!”
“记得娘去江陵时,儿的好友张静修他妻子就快要生了,你也得加把劲儿啊!如今你已经当了皇帝,要为我朱明的江山着想,历朝历代证明,只有早立太子,朝廷才更趋于稳定。”
“孩儿明白。”朱翊点头。这分明是催他生孩子嘛,还摆出这样一番大道理来,提升到国家稳定的高度……
可真行!
不过时候确实到了。
“万岁爷,您一直惦记着的粮食作物种子抵京了。”
冯保沾沾自喜地禀道。
的确,朱翊这几天日夜惦记。
本来,福建那边早就传来消息,说粮食作物种子已经在运输的途中,马上就要抵京了。
解除张鲸职务的时候,就告诉他只需三五天,届时将任命他为兴农大计划的总负责人。
可这一等就是半个月。
“种子在哪儿?”
朱翊豁然站起,两眼放光,激动地问道。
于他而言,不仅仅只是番薯、马铃薯种子那么简单。
他刚登基即位,一上来就恢复考成法,不用想也知道要得罪一批人。
眼下又要推行严厉的京察,而且旨在精简冗余机构裁汰不合格的官员,将来得罪的人就更多了。
如同杨巍所提醒的那样,民有福祉官亦有福祉,所以无论新皇登基,还是新首辅上任,第一件事都应该是给他们谋取福利创造利益。
糖衣裹着炮弹的“攻击”嘛,不能只有炮弹而没有糖衣。
粮食作物是很好的一个突破口。
肯定将是一个大惊喜。
“万岁爷,在马车上呢。”冯保回道。
“马车在哪里?”
朱翊早已经迫不及待了,一副按捺不住要冲出去的样子。
“马车因为不能进宫,所以停在午门外的广场。”冯保不紧不慢回道。
“好,备轿,朕马上过去。”朱翊欣喜地一挥手。
“可是万岁爷,首辅申先生递贴请旨要见你。”冯保手里拿着一张帖子,忙将朱翊拦住。
“先放着,还是种子要紧。”朱翊大喝一声,“来人。”
“万岁爷!”立即进来一名内侍。
“去通知张鲸,让他立即前往午门外的广场,朕马上就到。”
“是,万岁爷。”内侍忙去了。
冯保着急,又道:“万岁爷,种子抵京,迟早可以看到,奴婢以为不急,首辅的帖子才急呢。”
“伴伴你不懂。”朱翊摇头不以为然道,“种子在这样的季节不容易保存,不知道那边运过来时包装如何,途中磕碰烂了、发芽了没有?”
“可是……”冯保还想说。
“走走走。”却被朱翊直接打断,兴奋地道,“伴伴也随朕一道去吧,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作神器。”
没辙,冯保勉为其难点头答应。
两人乘坐两顶轿子,很快便到了午门外的广场。
有一队锦衣卫缇骑兵开道。
“让开。”
“大家让开。”
见皇帝的御驾到了,又是让人畏惧的缇骑兵,大伙儿纷纷避让。
朱翊和冯保下了轿。
在广场东边不起眼的角落里,的确停有一辆马车,看起来与普通人乘坐的马车没什么两样,除马车前方站着一排持刀的侍卫守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