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张大公公还说刘指挥使若不信也可以尝尝。”
刘守有虽然绝不相信张鲸会有这么好心,但他也绝不相信张鲸敢害他,所以为了证明给那帮官员们看,他也随手抓了块儿千层饼塞进嘴里。
确实没啥异味儿,吃进肚里也感觉没啥异常,确信点心无毒。
可这就让他更是奇怪了!
张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
刘守有奇怪,那帮官员更奇怪。骂张鲸“阉竖”都不反击泄愤,大摇大摆走了不说,还给他们送点心?
这到底是演的哪一出?
……
张鲸吩咐完两名火者送点心后,他也没有立即回去,而是去了翊坤宫。
虽然他没有与那帮官员对骂,而是选择了忍,但只要一想到“叛贼”、“白眼狼”、“阉竖”那几个可恶的字眼儿时,他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疼痛。
想着想着,还没到翊坤宫他就默默流泪了,感觉受到极大委屈。
等他到达翊坤宫时,朱翊与郑妙谨刚好劝完万历皇帝出来。
“师父。”
一见朱翊出来,张鲸当即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哗哗地流。
“小鲸怎么了?”
朱翊一愣,立即想到了冯保,因为哭是冯保的拿手好戏。
“午门前跪着的那帮官员骂徒儿是叛贼,是阉竖,是白眼狼。”
“你啥时候变得这么没出息?他们骂你,你骂回去啊!师父又不怪你。”
不得不说,张鲸这一哭,都把朱翊给搞懵了。这哪是张鲸的性子?
“可这时候徒儿不想扩大矛盾,师父也说了不会惩罚那帮官员放了他们,倘若因为徒儿与他们大闹起来,对师父势必不利。”张鲸哭诉道。
“那你给他们送吃的没有?”
“派人送了。”
“岂有此理!起来,走。”
“师父要去哪里?”
“午门啊!”
“师父要去作甚?”
“你是为了师父挨骂,为了师父才选择忍让,师父当然为你骂回去啊!要骂你也是师父骂你,他们有甚资格?你可是大内总管兼东厂提督。”
“师父算了吧。这个节骨眼儿上不宜与那帮人较真儿,还是等师父即位后再说。”见朱翊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张鲸连忙阻止。
“师父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他们骂你,不等于是骂我吗?我早就看不惯那帮言官了,起来。”
“师父真的要去吗?”张鲸爬起来,弱弱地问道。
“当然。”朱翊信誓旦旦地道,“我早就想灭灭他们的威风,连你连我都敢骂,他们眼里还没有上下尊卑?”
“好!”张鲸终于挺直腰板儿,“我立即调遣一队人马过去。那帮官员冥顽不灵,一个个自以为是,就是欠收拾。只是徒儿和刘指挥使也与他们理论过,但无异于对牛弹琴。师父一个人去,也不用找几个帮手吗?”
“为师一人足矣!”朱翊胸有成,大步而出。
张鲸屁颠屁颠地跟在后头,虽然还不知道结果,但他心里已经很暖和了。
郑妙谨也没有阻止朱翊,只是吩咐翊坤宫的两名近侍尾随。
朱翊是什么性子有多大能耐,她现在也算看清楚了。
李之怿更是如此,所以她不担心朱翊前往午门,而担心另一件事。见朱翊和张鲸他们一离开,便迫不及待地问道:“皇兄答应就藩东番吗?”
“之怿妹妹,以后不能再叫他`皇兄`了,他已经不是皇帝。”郑妙谨一本正经地提醒道,“你以后叫他`大哥`吧,皇帝是你夫君,以后不能再叫`大哥`了。这个必须改过来。”
“哦,姐姐言之有理。”李之怿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继而又问,“那你们说服大哥就藩东番了吗?”
郑妙谨得意一笑,“他不答应,试问还有什么更好的出路呢?”
继而又双眉一扬,轻哼一声,“娘与母后去,他敢冷眼以对,气得娘与母后直流泪,可他敢那样对我们吗?除非他真的不想活了。”
李之怿讶然:“莫非你们威胁他?”
郑妙谨又笑:“也不算吧,只是教他正确地认识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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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带着张鲸到了午门前。
此时刘守有已经离开了,但为了防止那帮官员闹事儿,他特意留下一小队缇骑兵在此值守。
见朱翊过来,缇骑兵都忙上前致礼问候。朱翊尚未登基即位,这时候仍然称呼他为“潞王爷”。
那帮官员还在那里跪着,点心搁置旁边,他们一块儿都没吃。
“小鲸,过来。”朱翊见张鲸跟在他后头,遂一摆手道。
张鲸这才与朱翊并肩站在一起。
朱翊阴沉着脸:“你们刚才是谁骂他叛贼、阉竖、白眼狼?”
这下那帮官员明白过来了,原来张鲸刚才容忍是去搬救兵。
但事实不是这样,张鲸只是觉得心里委屈诉一下苦而已,并没有请求朱翊来为他出气。以他的身份地位,压根用不上朱翊出面。
但朱翊执意要为他出面,他也没办法,只好跟来了。
这一点他内心感到很欣慰,因为万历皇帝之前虽然宠信他,但经常找他背锅,与朱翊形成鲜明对比。
“是我骂的。”艾穆举手回道。他依然跪着也没有站起来。
“你有什么资格骂他?他们是宦官没错,身上确实比你们少了三两肉,可你们就能这样侮辱他骂他`阉竖`吗?我才骂他们死太监,那就是极限了。你们居然骂他`阉竖`,你们好歹也号称进士,读书都读到牛**里去了?”
朱翊上来就是一顿狗血淋头的斥骂,好像也不管他们是谁。
但其实,张鲸在来的途中已经告诉他了,骂人的就是艾穆。
“夺情五君子”之一,朱翊当然知道艾穆是谁。这人性格耿直个性顽强,比起邹元标有过之而无不及。
“还有,别人骂张鲸是白眼狼,你竟然也敢骂?想当初你不过是一名普通的教谕,是你同乡①张居正提拔你到国子监助教,后又升到刑部任事。可你在职期间三番五次忤逆张居正,对他的施政方针颇多微词。在张居正丧父时,更是跳出来横加指责,试问你这读书人,你自己所作所为是不是白眼狼?”
“潞王爷知道我是谁吗?”艾穆还以为朱翊不认识他,确实也没问。
“哼!”朱翊轻哼一声,“平江人艾穆,嘉靖三十七年中举。因反对张居正夺情,被廷杖八十,发配凉州。我刚才难道骂错了吗?”
艾穆也来不及琢磨朱翊为什么对他的事了如指掌,正要开口反驳,只听朱翊又斥道:
“我知道你想说是为了国家纲常,可张居正宁可背负`不孝`之骂名也不回家守制,是为了国家的兴衰成败为了天下人的福祉,为功而不为名,这份胸襟又岂是你们这样贪图清名的人所能理解?伦理纲常当然需要,但我们要变通,不能死死抱着祖宗留下的伦理纲常不放,令我们束手束脚。”
朱翊竹筒子倒豆一般,压根儿就没想给艾穆辩驳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