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一番话时,万历皇帝眼神里充满了狠毒。
“可万岁爷会放过奴婢师父吗?”张鲸弱弱地问。
“放不放怎么放是活的,可一辈子不见是死的。”万历皇帝得意一笑,“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隐隐之中好像明白。”张鲸如是般回道,“可奴婢确实又不大明白,难道是有心让奴婢师父伤心?”
“哈哈哈……”万历皇帝爽朗大笑,如同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
张鲸终于明白了,让他前来原来只是为了做一次证明。想着倘若赵灵素守信,那他师父朱翊就难办了。
……
陈太后终于查到翊坤宫。
凡是像东西十二宫那样显要或更显要的地方,陈太后都得到现场盯着,并一一盘问,然后做好备注与记录。
更小或不起眼的地方,则叮嘱女官细查,只是她不亲临,但程序一样。
然而,此时此刻她的心非常纠结。
一方面她希望尽快找到朱翊,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可另一方面,她又不希望找到朱翊,因为外头的舆论也同样传到她的耳里。
原本她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
可这是关于万历皇帝与朱翊两亲兄弟的,曾一度她将那兄弟俩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
而且既然已经答应万历皇帝查探朱翊的行踪,那自然而然会打听有关朱翊的一切消息。
可不打听还好,一打听,她立马儿慌了。原来万历皇帝与朱翊之间有无法调和的矛盾。那答应万历皇帝不等于是害了朱翊吗?
所以她又很不希望找到朱翊。
平心而论,她像李太后一样,都爱着万历皇帝与朱翊,不分彼此。
可要说与哪个心灵距离更近一些,扪心自问那还是朱翊。
陈太后来,郑妙谨当然得恭敬地接待并完全配合。
像其它宫殿一样,一批女官,一位大打头,将翊坤宫先搜查一遍。无论有没有发现可疑的人,都要将主子以外的所有内侍集中起来一一盘问。
当然,打量一番是必不可少的。
这个工作量其实相当繁重,好在大宫殿只有七十多座。
不然以陈太后一向虚弱的身子还真坚持不下来。
此时,朱翊和李之怿也乔装改扮混在郑妙谨的侍俾堆里。
对于李之怿的考验需要冷静。
而对于朱翊的考验更大,因为这里是翊坤宫,皇帝嫔妃的居处,女侍俾自然要大大的多余公公。
盘问开始了。程序倒是简单,无非叫什么名字,这两日都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等等。
较之朱翊,李之怿确实更加紧张。
……
“叫什么名字?”陈太后问到李之怿。
“嫣韵。”李之怿回答。这是郑妙谨的主意,要求她这样说的。
其实别说乔装改扮过的李之怿,就是她以本来面目出现,陈太后见了也不认得她,包括这里其他人。
“最近几天都去了哪儿?”陈太后打量李之怿一番接着又问道。
“回太后娘娘,最近几天奴婢哪儿都没去,一直陪在淑嫔娘娘身边。”
李之怿尽量模仿嫣韵的声音,也不敢抬头看陈太后,本琢磨着下一个问题该怎样回答,不料听到陈太后像履行任务一般地说道:“下一位。”
就这样结束了。
李之怿这才下意识地抬头看了陈太后一眼,还以为故意放水呢。
可陈太后并没有看她,继续敷衍式的盘问。
当问到朱翊时,朱翊的回答是金羽正,即第一次冒名去李之怿家用的那个名字。
陈太后的目光也只稍作停留,然后问了与李之怿同样的问题,盘问便草草结束了。
准确地说,这都算不上盘问,更像是清查统计人数。
问完这里的所有人,陈太后又叮嘱两句便带人离去。
本来让李之怿担心的搜查,就这样结束了。以至于看着陈太后离开,她不可思议地看了看郑妙谨,又看了看朱翊,好像在问这是什么节奏?
朱翊隐隐之中似乎也明白了郑妙谨为什么问他陈太后更爱谁。
事后三人坐在一起。
李之怿如释重负,迫不及待地打趣道:“大哥,郑姐姐,皇兄肯定也想不到母后会这样搜查吧?”
朱翊付之一笑。
郑妙谨语笑嫣然地回道:“之怿,其实陈太后的心思很容易想明白,如果疼爱他,即便知道眼前人就是潞王,也不会说出来的呀!毕竟只要一揭穿,很有可能就会害他一辈子。”
“所以郑姐姐事先才问大哥母后更疼爱谁,以致于决定郑姐姐的应对之法对吗?我很想知道如果大哥说母后更疼爱皇兄,那郑姐姐该如何应付?”李之怿好奇地问道。
郑妙谨笑道:“很容易啊!不让你们两个人出来就是了嘛。”
“可躲哪儿呢?”
“待皇帝来,我自然会让之怿妹妹见识的。”郑妙谨还卖了个关子。
“郑姐姐让我顶替嫣韵姑娘,就不怕翊坤宫其他侍俾怀疑吗?”一想到惨死的嫣韵,李之怿就感觉可惜。
“一来之怿妹妹是没当过奴婢伺候过主子,二来也是因为妹妹心地善良。所以不清楚奴婢该怎么当好,一宫之主又怎么当好。”
“确实不清楚,还望姐姐告知。”李之怿谦虚地道。
“之怿妹妹听听也好,反正将来一定用得上。”郑妙谨悠悠然地道,“想要当好奴婢,除了听话还要管好自己的嘴,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任何时候都不要多嘴,除非替主子背锅。”
李之怿终于明白嫣韵为什么会死。
其实郑妙谨已经解释过为什么要杀嫣韵,只是她当时不甚理解,觉得郑妙谨太过残忍。
郑妙谨接着说道:“而要当好主子就要懂得恩威并施的道理,不是一味的善良就是一位成功的主子。这有两个很好的例子,之怿妹妹觉得陈太后与李太后谁更像一宫之主?或者说她们两个谁更是一位成功的主子?”
“那自然是李太后了。”李之怿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这就对了,无论从哪方面看,李太后都要胜过陈太后,但唯独一点,李太后不及陈太后心软。我的意思不是说李太后凶恶哈。”
郑妙谨刻意看了朱翊一眼,解释道:“李太后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可她知道怎么用自己的善良,对下人不能一味的善良,该狠的时候一定要狠,否则没人怕你,如何当好主子?所以,当论起李太后时,都说她是一个泼辣又有主见的人,而论起陈太后时,都只会说她善良而无其它了。”
李之怿似有所思地微微点头,虽然她不尽赞同郑妙谨,但至少明白郑妙谨为什么那么狠了。
当然透过这番话她也清楚,郑妙谨对李太后与陈太后的评价不无道理,或者说是非常准确的。
“所以之怿妹妹现在应该懂得我为什么敢让你顶替嫣韵,而让他随便说一个名字吧?即便翊坤宫的下人都知道之怿妹妹是冒名顶替,也知道翊坤宫里没有他这一号人,可谁胡说八道呢?否则嫣韵的下场就是她们的归途。”
李之怿又调笑道:“那做郑姐姐的侍俾,不是整天得提心吊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