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一本正经地回答说:“徒儿的内心其实并不平静,只是因为过于担心师父的安危,所以对外界的环境不以为意罢了。”
“那你一辈子待在里头如何?”言外之意:省得还担心你造大明的反。
努尔哈赤不禁愕然:“……”
朱翊摇头,付之一笑:“开玩笑的撒,也别当真嘛。”
“师父,徒儿还要统一女真呢,可不能一辈子关在这里。”
“既然知道,那你还出什么头领导游行示威?”朱翊翻了一个大白眼。
努尔哈赤如实地回道:“师父,一来徒儿为师父着急嘛,二来当时也没人敢领头啊!不然游行示威就不会只有徒儿一位成年人而其他都是孩子?”
“知道你是真心关心师父。”朱翊点点头,这一点他确实很欣慰。
……
从刑部死牢里出来,朱翊便去了万历皇帝那里。
于情于理,他都得要去一趟的。
去时刚好张鲸也在。
朱翊行礼,万历皇帝起身热情迎接,并第一时间向他道歉,问他为什么要将自己关在北镇抚司诏狱里,还解释说最近由于事务繁忙没有及时处理。
朱翊也只好解释说这是他自己的要求,就怕皇兄难做啊之类的。
尽管这兄弟俩嘘寒问暖的,显得客套又客气,好像经历过这件事后两人之间的感情变得更好了。
只是,谁也没有主动提及为潘季驯送行一事,似乎有意避开。
张鲸侍立一旁,只管静静地听着看着,心想你们就尽情地演吧。
相互寒暄客气一番后,朱翊关切地问道:“皇兄腿疾好了没有?”
万历皇帝也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道:“怎么,皇弟急着离京吗?”
朱翊点点头:“是有点急,进京已经有一阵子了,况且荆州城那边……”
“皇弟放心,荆州城那边的原辽王府本来是要没收充公的,就当送给朱氏集团吧。”万历皇帝大大方方地道。
“多谢皇兄!”朱翊也没有拒绝,送给他,那就收着,反正朱氏集团和张家都需要,府邸属于朱氏集团也好,属于张家也罢,在他眼里没什么分别。
“皇兄的腿疾还是没好啊!”万历皇帝感慨地道,“如果皇弟实在要回荆州,那皇兄也没办法,总不能自私地将你一直就在身边不放,是不是?”
“多谢皇兄谅解!不过离京之前能否恳请皇兄答应我三件事?”
朱翊能感觉到,今天万历皇帝很高兴,无论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反正看起来是既热情又客气。
那机会不能放过。
本就为请求万历皇帝而来。
“皇弟请说,哪三件事?”万历皇帝慷慨地道。
“第一,刑部监狱里关着两个人,与皇弟都有交情,皇兄能否酌情减刑尽快放了他们?”
“两个人?除了努尔哈赤还有谁?”
“胡逸仙,皇兄或许不认识。”
“他犯了什么罪?”
“坑蒙拐骗的事做了不少,但此人也做过不少好事。”
“可无缘无故的,又非大赦之际,找什么理由放他呢?”
“万岁爷,这个奴婢倒是有办法。”张鲸不禁插问了一句。
“好!那件事朕就交给你吧。找个好理由放了胡逸仙便是。”
“奴婢遵旨。”
“皇弟,还有两件事呢?”
“第二件当然是放了努尔哈赤嘛。”
“这个好说,既然皇弟无罪,那他是为皇弟而辩,自然无罪释放。”
“多谢皇兄!”
“皇弟还有一件事呢?”
“第三,请求皇兄不要为难得时学院的那帮老师与孩子们。”
“朕为什么要为难他们呢?”万历皇帝受了委屈似的一副诧异的神情。
“这次得时学院的学生游行示威,对国家肯定造成一些不良影响。在这里皇弟代表得时学院全体师生向皇兄表示歉意,恳请皇兄不要追究。”
“好!朕答应皇弟。”万历皇帝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
“多谢皇兄!”
“皇弟既然来了,皇兄心中尚有几大疑问,不知能否解答。”
“皇兄请说,有什么疑问?”
“第一,关于张居正一案,皇弟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皇弟我无权干预,只求皇兄从轻发落。”朱翊言简意赅地道。
万历皇帝也不纠结,继而问道:“第二,皇弟当初为何执意邀请建州女真族人努尔哈赤进京教学?”
“我只能说努尔哈赤是个人才。精通骑射术的人固然很多,但没有一人能达到努尔哈赤的高度。”
“那皇弟是怎么认识努尔哈赤的呢?”
“皇兄,此事说来话长,非三言两语能解释得清。”朱翊有心拒绝回答。他实在也不到底该怎么回答。
万历皇帝点点头,又问道:“皇弟与严清之前很熟吗?”
看,终究还是绕不过去。
说着说着,仿佛不知不觉似的竟突然提及荆州城,还有潘季驯与严清。
朱翊蜻蜓点水一般,回道:“我与严天官之前并不熟悉,他是什么人,想必皇兄也清楚。”
“正因为严清正直又不攀附,所以皇兄我才更加好奇啊,他为什么与皇弟走得如此亲近!”
兄弟俩正说着,只听值守太监在外禀道:“万岁爷,严清大人求见。”
说曹操,曹操到。
万历皇帝一摆手,吩咐道:“让他进来吧,朕恰好有话要问他。”
“奴婢遵旨。”值守太监立马儿传口谕去了,很快严清在他的引领下进来。
严清一进来,便看见朱翊也在西暖阁里,他不禁愣了一愣,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冲万历皇帝行礼。
“臣严清叩见陛下!”
“平身。”
……
万历皇帝一抬手,让张鲸赐座。
严清慢腾腾地站起来,然后颤颤巍巍地坐下,给人一种老态龙钟甚至是油尽灯枯的感觉。
“哈哈,严卿家不请自来太好了,朕正想传召你觐见呢。”万历皇帝无比的喜悦,并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严卿家见朕所为何事?”
“陛下,今年刚好是臣花甲之年,也不知怎地,感觉身子一直不好,本想在诏狱里休息几天,可不料越休息越发感觉不舒服,身子到处疼痛,所以臣恳请陛下恩准,容臣告老还乡。”
万历皇帝脸上的喜悦之色顿时消散无踪,变得严肃起来。
“朕刚提拔你上任不久,你便要告老还乡?莫非不肯为朕效命?”
“陛下,冤枉啊!”严清一副痛苦的模样儿,“承蒙陛下抬爱,臣本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无奈臣身子不争气。”
万历皇帝又道:“关进诏狱几天,你心里怨恨朕对吗?”
“不是。”严清忙信誓旦旦地道,“臣敢对天发誓,确实是因为臣的身子不争气,还请陛下明鉴。”
“今日皇弟刚好也在,朕索性将话说清楚。是你们自己要求关进诏狱的,朕原本可没打算送你们进监,朕刚才还问皇弟,你与皇弟关系为何如此亲近,而与朕却好像如此疏远?”
万历皇帝说这番话的语气虽然不急不缓,也似乎并无责备或不满,但在朱翊和严清听来无疑是一种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