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还是钧儿考虑得周全!”李太后眉飞色舞地赞道。
“大伴不愧跟了朕这么多年哈!”万历皇帝忽然将目光投向冯保,赞了一句后才对李太后说道,“第二,娘,孩儿的想法与大伴不谋而合。其实,这份贺礼并不算丰厚,与供奉一位藩王相比算得了什么?皇弟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孩儿心里有愧,即便送去这样一份礼,也不足以表达孩儿的心!”
“钧儿这番话,娘听了深感欣慰!”说着李太后的泪水又来了。
“娘,孩儿与皇弟是亲兄弟,本来就是一条心啊!绝不容许外人说三道四乃至无故挑起事端,以离间孩儿与皇弟之间的兄弟情!”
“好!好!好!钧儿说得好呀!”李太后一迭连声地称赞。
只是,万历皇帝的这番话,在冯保听来,却很不是滋味儿,感觉万历皇帝有心针对他似的。
但在李太后和万历皇帝面前,冯保也只能点头哈腰全程陪笑,不敢流露出半分真情实意。
见李太后如此开怀,万历皇帝直截了当地问道:“孩儿过来,就是想问问娘不反对送贺礼这个决定吧?”
“那是当然。”李太后道,“娘不但不反对,还高度赞赏呢。”
“可是娘,朝中有些大臣可不这么想哦,他们认为这份贺礼大大超标了,孩儿刚还接见过申先生与户部尚书呢,不过被孩儿打发走了。”
谈到这一点时,万历皇帝脸上洋溢着两分得意的神情。
李太后则一声叹息,喃喃地道:“这事儿娘也知道,钧儿不要怪他们,毕竟他们也是为朝廷着想,知道国库里的财富多么来之不易。”
“娘,孩儿并没有怪他们,最多抱怨他们两句:根本不明白孩儿与皇弟之间的感情,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感情岂能用它们来衡量?”
李太后不住地点头微笑,又激动又兴奋,感觉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
冯保听了则不以为然,或许成见在心,他总觉得万历皇帝另有目的,至少他觉得万历皇帝内心不是这样想的,不然就这一两天时间,万历皇帝竟判若两人态度截然相反?
万历皇帝真的有这么大方吗?
冯保打心里不信。
想着倘若万历皇帝真有这么大方的话,就不会走到清算张居正的地步。
清算张居正,说得不好听点,不就是小心眼儿、白眼狼的体现吗?
除非朱翊的预言发生了偏差,但照目前形势看,不会。
清算张居正,只需找一个借口。
万历皇帝在蓄势。
反对张居正的那些人也在蓄势。
冯保相信这才是现实。
可这些话与情绪,冯保万万不敢表现出来,暂时只能埋藏在内心深处。
这样,为朱翊准备贺礼这件事就定下来了,也没有大臣跳出来反对。
毕竟,万历皇帝已经下了旨,李太后同意,冯保同意,申时行和张学颜都被说服,其他人还能说什么?
关键是,冯保条陈上写的两点,无敌了,没有人能驳倒。
可见,李太后让冯保写条陈,当时觉非随口一说。
本来是付大海提出来的,可李太后却吩咐冯保写条陈。由冯保写,与付大海写,哪怕语句一模一样,出来的效果肯定大不一样。人不同,地位不同,号召力自然不同。
既然已经定下来了,户部就要着手准备金银珠宝。
十天时间有点紧迫。
九千九百颗珊瑚珍珠,和九千九百青红宝石,以及九颗祖母绿,都需要向北京城的珠宝商购买。
正如张学颜担忧的那样,京城珠宝商鼻子可灵敏了,万历皇帝圣旨刚一颁发,他们就嗅到了一股商机。
商人重利,这是他们的本性。能多挣,绝不会浪费任何一次机会。
如此一来,张学颜的担忧成真了。
京城里的珠宝价格,在户部尚未出手之前就已经迅速飙升。
京师虽百货所萃之地,但此等珍奇珠宝与日用粟帛肯定不同。因为不是普通消费品,存货原本就不多,你不买就买不到了,更没有多家供你挑挑摘摘可以任意选择。只有十天时间,来不及去外地,价格高也得买。
所以,十天时间里,准确地说是八天,因为博弈了两天,整个北京城的珠宝很快被购置一空。
这一顿操作下来,购买珊瑚珍珠和青红宝石以及祖母绿,户部共计花费了九十六万多两银子。
张学颜算完账的时候,全身一直冒冷汗。除了这些开销,还有金银,还有途中产生的费用。
依万历皇帝之意,这次要派锦衣卫一个百户前往荆州城。一个百户共一百一十二人,加上随行太监与李得时,来回途中这笔消费也不小。
张学颜心疼,一百多万两银啊!就这样泡汤了。
……
荆州城张大学士府大暖棚里。
游七满头大汗,色急匆匆地跑到朱翊跟前,感觉一肚子话急切要说。可惜瞥了一眼,见阳康在朱翊身旁,又把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只是轻轻喊了一声:“潞王爷。”
朱翊正在视察,瞧着游七焦急的神情,料想肯定是有急事。
当即冲阳康一抬手道:“小康子。”
阳康鉴貌辨色,心领神会,二话不说,很识趣地走开了。
“怎么了?”朱翊问。
游七又瞅了一圈儿,见四周没人才轻轻地说道:“潞王爷,刚收到湖广巡抚的消息,说皇帝爷要给您送贺礼。”
“什么贺礼?”
“皇帝爷他知道了您与李姑娘已经成亲的事,所以要补送一份贺礼。”
听到这样一个消息,朱翊先是稍愣了一愣,想着到底是谁透露给万历皇帝知道的呢?
不过转念又一想,觉得无所谓,知道就知道呗。
反正迟早要知道的。
所以,朱翊愣过之后,漫不经心地回道:“送贺礼就收着,不客气。”
游七急促地补充道:“可潞王爷,关键您知道贺礼有多少吗?金银各九千九百两,珊瑚珍珠和青红宝石各九千九百颗诶,还有祖母绿九颗,据说加起来总共耗费一百多万两银。”
朱翊又愣了一愣,然后微微一笑道:“皇兄还挺大方的哈。”
“潞王爷就不觉得其中有蹊跷吗?”游七谨小慎微地问道。
“有什么蹊跷?”
“潞王爷您看哈!您与李姑娘秘密完婚,并没有告知皇帝爷,皇帝爷刚一得知消息就兴师动众要给您准备贺礼。据说,因此将北京城的珠宝购置一空,皇帝爷是不是故意的?”
在朱翊面前,游七也不顾忌,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
朱翊当然懂得游七的意思,依然笑了笑,回道:“无论故意与否,反正皇兄送,我就照单全收。”
“潞王爷难道一点儿都不担心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
“潞王爷,正所谓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潞王爷如果收了这份厚礼,那将来皇帝爷清算咱家老爷……”
余下的话,游七没有说完。
但朱翊一听即明。
游七想说的是将来万历皇帝清算他家老爷,那朱翊是不是依然还要帮助他家老爷与万历皇帝对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