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王之垣反问。
朱翊嘿嘿一笑,点点头道:“也是哈,怕什么呢?这里是湖广,王大人身为湖广巡抚,而我又是普通人一个,有什么好怕的?是我多虑了。”
王之垣跟着也笑起来:“就是,有甚好怕的?吃饱喝足,容臣送潞王爷到江陵城,反正挨着也不远。”
朱翊敬谢不敏:“王大人何需如此客气?不用,不用了。”
可王之垣不依,坚决要送,还说道:“潞王爷是张先生的贵人,那自然亦是臣的贵人。”
朱翊也就作罢,他知道游七给王之垣送去了口信。
不过他还是警惕地道:“王大人,我知道你与张先生的关系,但这个节骨眼儿上,建议你还是不要走得太亲近!”
“不要与谁走得太亲近?”
“不要与张先生,也不要与我。”
“切!”王之垣却不以为然道,“张先生已经过世,而潞王爷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走得近又有什么关系呢?”
朱翊劝道:“王大人,人死了不代表影响力也死了,普通人也不代表就没有人忌惮,还是小心为妙!”
说这话的时候,朱翊想着,如果按照历史剧本发展,万历皇帝应该正在积极准备清算张居正吧?张居正一线上的人都得小心谨慎。
王之垣自信满满地道:“潞王爷,这里是湖广,不是北京城。您就说,住在张大学士府感觉如何吧?”
这必须得承认,张大学士府,乃至整个江陵城,王之垣都控制非常好,肯定没少用心,否则做不到。
所以朱翊由衷而发,说道:“在张大学士府住得确实安逸、舒服,没有人打扰,王大人功不可没!”
对此,王之垣倒也没有过度谦虚,坦然地接受了。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期间王之垣又问到李时珍的话题:“为什么潞王爷断定李医师此刻不在蕲州城呢?”
朱翊回道:“王大人也知道李神医这些年来呕心沥血专心创作,他有一篇滔天巨作初稿已经完成了,李神医这时候应该正在南京寻求出版商。”
“是吗?”
“王大人不信,可以去打听打听,反正武昌距离蕲州也不远。”
“信,信,当然信……来,吃呀,喝呀,别只顾着说话。”
两人推杯问盏,像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聊得甚欢……
而在宴会厅的外头,也就是徐来的那一桌,也是异常的热闹。
因为人多,一桌肯定不够,所以徐来就选了几个代表坐下。
由于身份的缘故,他们可不关心朱翊的那一揽子事。一喝起酒,他们就扯到窑子街的姑娘们身上。
男人似乎都这样,酒和女人是他们荷尔蒙高涨的两个重要参考指标。
正自喧嚣,忽然听到一阵紧急的马蹄声,正朝这个方向驰来。
“莫非又有官员前来送潞王爷?”徐来不禁暗自琢磨。
声音越来越近。
没有上桌的一名兵士进来禀道:“徐大人,那拨人马是从京城赶来的,领头的好像是一位大公公。”
徐来诧异:“京城来的大公公?来这里作甚?难道是为了潞王爷?”
一念及此,徐来豁然站起,道:“蒋三元,随我前去看查看。”
眨眼之间,他们两个回来了。
蒋三元诧异而疑虑地问道:“徐大人,你说这是真的吗?”
徐来道:“无论真假,咱先向巡抚大人禀明此情。”
说着,便向朱翊和王之垣所在的宴会厅冲去。
一进去,徐来便急促地禀道:“巡抚大人,从京城来了一位大公公,他说是司礼监掌印冯保……”
“你说什么?”朱翊迫不及待地打断徐来,“冯公公来了吗?”
“他说是,可咱也不认识。”
“走,出去瞧瞧。”朱翊站起来一抬手,先行出去。
没错,来人正是冯保。
朱翊见到他的那一刻,第一感觉将有大事要发生,或许已经发生了,不然以冯保的身份,不会千里迢迢风尘仆仆地赶来这里。
朱翊问:“伴伴,你怎么来了?”
冯保竟激动落泪:“见到潞王爷安然无恙,老奴就放心了!”
除了朱翊,王之垣巡抚也认识冯保,他上前给冯保施了一礼,说道:“不知大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大公公担待则个。”
此时此刻的冯保,可没心思寒暄应酬,一来长途奔波实在太累,二来他急着要与朱翊叙情。
所以,冯保只是淡淡地回了王之垣两个字:“好说!”
然后,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朱翊,似乎朱翊是他生命的延伸一样。
……
冯保的突然出现,的确让朱翊感到意外,因为在离京之前,他反反复复叮嘱冯保一定要熬、等,而且前提是留在万历皇帝身边。
此刻却现身这里!
现身这里便意味着冯保没有听他的话,要么就是北京城事情有变,冯保凭借一个人的力量已经难以应付了。
“潞王爷为何会在这里而不在江陵?”
“冯公公急着是来找我的吗?”
冯保与朱翊互相凝望着对方,几乎同时间发问这两个人的神情举止才真像是久别重逢的朋友。
冯保先回答:“潞王爷,奴婢的确是专门来找您的。”
朱翊则道:“伴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说来话长,走,去宴会厅坐坐,酒菜还有,待我慢慢与你说来。”
冯保求之不得,为了赶时间,一路颠沛流离,肚子正饿得厉害呢。
“请!”王之垣客气地道。
“请!”冯保也不客气,跟在朱翊后头说走就走。
这样,宴会厅就多了一个人。
看得出来,冯保有一肚子话想说。
尽管王之垣算不得外人,可毕竟是在驿站里,隔墙有耳,不太方便。
朱翊有心不让冯保多说,径自将赵灵素的遭遇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听完,冯保喟然一声长叹,但仅此而已,也没有多说什么。
王之垣是个聪明人,他明显感觉到冯保一来,他立即成多余的了,但他真想知道冯保为什么前来?
所以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公公为何前来湖广呢?”
冯保也没有给出具体原因,而是气嘟嘟地道:“明显北京待不下去了嘛,不来湖广去哪儿?”
“大公公谦虚了!”
“没有,我说的可是心底话。你不明白,潞王爷明白。”冯保不无感慨地道,“如今朝政大变天咯!”
朱翊也急着想知道,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令冯保居然不听他的,毅然来到湖广,目的地肯定是江陵。
因此,他也没有多作停留,待冯保填饱肚子,便出了驿站。
既然冯保已经带来了一队人马,朱翊也就没有让王之垣护送了。
王之垣心知肚明,冯保一出现,他便感觉自己与朱翊的关系,便成了可有可无平淡如水的那种。
不让送,那就不送了。
所以王之垣也没有作过多纠结,领着一队人马原路返回。他知道,冯保有许多话要对朱翊讲,却不希望他在旁边听到,那他还自讨没趣作甚?
……
因耳目纷杂,回江陵城的途中,朱翊与冯保也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