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孩儿没有啊!”万历皇帝连连摇头否认。
李太后也不好继续追究,这种事儿本就无法验证,你说有,他说没有,追究下去也没有意义。
只是如此一来,让李太后越来越觉得大儿子很不简单,恐怕再也不是她心目中那个单纯的、有什么话都可以对她这个当娘说的大儿子了。
这就叫“心机”吧!
李太后这才将目光慢慢投向依然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的张鲸。
“张公公,你刚才说谁图谋不轨呢?”
“娘娘,奴婢,奴婢……”此时此刻张鲸想死的心都有,他实在编不出一个谎言来回答李太后,都被抓了个现行,让他还怎么编?
除了等待惩罚,别无他法。
万历皇帝倒是想帮张鲸解围,刚才李太后一进来就想帮,让张鲸倒茶,可惜李太后并没有给机会。
确实,李太后都已经听清楚了,让他怎么辩解?还好“图谋不轨”的话不是他说出来的,否则更是难办。
“说呀!怎么不说话了?”李太后冲张鲸斥责道,“都是你们,将儿逼得褫夺封号贬为庶人了,竟然还不放过他,你们到底想怎么样?难道一定要置他于死地你们才开心吗?”
张鲸有口难辩,唯有沉默。
“娘,张公公也是为孩儿好嘛。”万历皇帝终于开口了。
“娘相信张公公是为你好,可也不是什么话都能乱说的呀!他这是搬弄是非蛊惑人心,你知道吗?钧儿难道连这点是非曲直都分不清?”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啊!”张鲸带着哭腔,磕头如捣蒜。
万历皇帝辩解道:“娘,孩儿也只是听听,并没有相信。”
李太后也不好戳穿,她刚才分明听到万历皇帝在诱导,一步一步将张鲸诱导到说出这句话为止。
她也没有搭理万历皇帝的辩解,只是冲张鲸道:“你是有罪,诋毁冤枉儿和冯公公,罪还不小呢。”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张鲸惊慌失措,匍匐于地苦苦哀求。
生气归生气,但李太后这时候还是表现得非常冷静。
想着如果惩罚张鲸,那大儿子万历皇帝肯定不高兴;但这次如果轻易放过张鲸,那以后会不会刚更嚣张?
几经掂量后,还是觉得为难。没办法,她转而问万历皇帝:“钧儿,你说,张公公说出这等蛊惑人心、毫无根据的话,该作何处置?”
万历皇帝想了想说:“娘,孩儿觉得警告处分吧,下不为例。”
明知万历皇帝有心袒护张鲸,可既然李太后决定将难题交给万历皇帝,那万历皇帝给出了惩罚方案,李太后自然就不会反驳,她只好点了点头。
但警惕地说道:“钧儿,娘只有两个儿子,你长,做了皇帝,你弟弟被封为潞王,在京城十几年来,你们兄弟一向和睦相处。尽管依朝廷的规矩,你弟弟必须离开京城,但娘希望,无论走到哪里,你这个当哥哥的都要爱护他、保护他。你弟弟之所以自求褫夺封号贬为庶人,就是因为他很害怕你们说他觊觎皇位。钧儿你知道吗?”
万历皇帝无辜地摇了摇头:“娘,孩儿从未想过皇弟觊觎皇位的。”
“娘相信钧儿没有想过。”李太后望着张鲸道,“可在这世上,总有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他们这样想过。”
……
傍晚时分。
江陵城江津口码头,又有两位年纪相仿的少年郎在驻足眺望。
不是别个,正是朱翊与张静修。
如今他们两个成为好朋友了。
无论是面相还是性格,张静修都与他父亲张居正比较像。
之所以能与朱翊成为好朋友,想必最大的原因是:张静修缺乏与同龄段孩子交往的经历。
而他又是如此的渴望。因为一生下来就是张大学士的儿子,然后没过几年又成为首辅的儿子。
拥有这样超然的地位,不用说,好朋友自然不会多。
加上张居正对孩子的管束又严。
所以,张静修的童年生活,不及普通人快乐,缺乏同龄朋友。
其实,朱翊的童年也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想,一个出生在大明皇宫里的王爷,平常能看到最多的不是太监就是宫女,皇宫里别说同龄朋友,就是真男人都找不到两个。
这样看的话,朱翊与张静修还真是“同病相怜”的人。
因此,朱翊一来,他们两个很快成为好朋友。
为此,朱翊还郑重其事地提醒过张静修,他这样说道:“如今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再也不是什么王爷了,且眼下与我做朋友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张静修认真回道:“没关系的,我觉得你可交就行了。”
简单一句话,却很暖人心。
两人就这样成为好朋友了。
……
此时,朱翊在张静修的陪同下,特意来江津口码头等人。
要等的是阳康和赵灵素。
他们俩跟随朱翊而来,朱翊绝不会将他们弄丢的。
然而,左等右等,小船靠岸一艘接着又一艘,可死活就是不见阳康和赵灵素两个出来。
张静修虽然看上去不喜欢与人搭讪交流,年纪轻轻就给人一种韬光隐晦城府极深的感觉,可与朱翊成为朋友后经常口若悬河。
人就是这样,没有绝对的善言者与绝对的木讷者,话多话少其实只取决于个人状态以及对手。
张静修遇到朱翊,话便不自觉地多了起来。“朱兄,咱等的人为何还没有到?会不会咱接到的通知有误?”
朱翊摇头:“应该不会。”
张静修笑道:“朱兄的心可真大!当日与阳康、赵灵素走散了,为何不当时寻找,而要等到江陵再寻找呢?”
“此中因由一言难尽。”朱翊只是简单地回了几个字。他也没有叹气或抱怨啥的,只感觉这件事确实一言难尽。
张静修也就不再追问,可既然话头已经打开了,再说,等人确实无聊,那就干脆唠唠嗑吧。
张静修一直想聊,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感觉今天不错。于是,他笑问道:“朱兄,看你挺关心赵灵素那个小宫女,你们俩关系跟不一般吧?”
这种事,朱翊也没打算隐瞒,直言道:“她是我的女人。”
相同的话他在赵灵素面前也说过。
张静修毕竟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听了朱翊如此坦诚而不讳的回答,他的脸色不禁一红,诧异地望着朱翊。
朱翊却不以为然。他风轻云淡地问道:“怎么?很稀奇吗?”
“朱兄是说,你们已经,已经,那个啥了?”
封建时代的人没办法。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嗯啦。”朱翊很痛快地点头。
“那朱兄与李姑娘呢?”张静修又迫不及待地问道。
“他是我未婚妻。”朱翊回道,继而又补充,“男人有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我才两个而已撒。”
“朱兄,小弟惊诧的不是你有几个,而是你现在还未婚,竟然就已经和两位姑娘那个,那个……”
关于情爱方面,朱翊感觉与这个时代的人压根没有共同语言,仿佛两条永远没有交集的平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