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赵灵素忽然“噗通”一声跪下,央求道:“请太后娘娘救救潞王爷吧!”
李太后却摇了摇头,认真地断定道:“潞王不用救的,如果他自己都救不了自己的话,那其他人根本想都不用想,包括我。”
况且,让她怎么救呢?她是太后,也不适合出马啊!
赵灵素不禁多看了李太后一眼,壮起胆儿问道:“娘娘,瞧您行色匆匆的样子,莫非有什么急事儿找潞王爷商量?”
这个问题,李太后刚一现身时赵灵素就想问。
李太后如是般回道:“急事儿倒谈不上,我来,是怕潞王一激动,又像上次被弹劾时那样自求惩罚。”
“多谢娘娘关心!”赵灵素欣喜地道,“潞王爷若知道娘娘一心为他好,他肯定很高兴的。”
正说着,只听朱翊哒哒哒地正向这边跑来,还一边跑一边喊道:“娘,孩儿回来了!”
话音刚一落定,他人就已经冲进来,“娘,急着找孩儿有事吗?”
“儿,坐,坐。”李太后抬手吩咐道。
朱翊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毕竟这里是他的天下。
李太后担忧地道:“儿,六科廊言官决定要一起声势浩大地弹劾你,届时你该怎么办?”
朱翊摇头说道:“孩儿也不知道,得先看他们弹劾的内容吧,然后孩儿才能便宜行事。”
“儿,在娘亲面前,你也不必隐瞒,老实说吧,这次弹劾会让你作出什么样的决定?”
朱翊神情微微一滞,诧异地道:“娘,作出什么样的决定,也不是孩儿说了算啊!弹劾不是还没开始吗?具体弹劾孩儿什么,六科廊言官也没有放出消息!”
“儿会不会像上次那样自求惩罚之类的?”李太后敏锐地道。
“……”朱翊暗自一惊,想着莫非李太后又知道了他的秘密?或是冯保告了他的状?按理说,冯保不是这样的人啊!
可见李太后色急匆匆地赶来,还要那样直白地问,分明就是已经怀疑或确定过的节奏嘛。
但朱翊极力保持镇定,不动声色地道:“娘,孩儿还没有想呢,反正有娘和皇兄罩着,孩儿也不怕,让他们尽管来吧。”
“儿,娘只希望在你作出任何决定之前,看在娘疼你多年的份上,与娘先通个气儿,好吗?”
李太后说得语重心长,最后用的还是央求的语气。
朱翊听着却如同煎熬一般,有种想落泪的感觉。
幸好冯保来了,不然朱翊都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
因为他不仅听出了李太后语重心长且带着央求的语气,而且还分明看见李太后眼眶湿润了……
这对于大明王朝真正的掌舵人而言,倒是一件稀罕的事儿。若非心疼儿子,何至如斯!
本来,朱翊十分惊诧李太后所问的问题,感觉是不是猜中了他的心事儿,或是被冯保泄密了。
但见李太后黯然神伤的情绪中夹含着几分无奈,他的心也不在那上面了,转而感念李太后对他的好。那种好,纯出于一位伟大的母亲对孩子伟大的爱。
因为冯保刚好来了,所以朱翊对于李太后“作出任何决定之前要先通气儿”的要求没有回答。
对朱翊而言是个难题:点头答应吧,无疑就成了欺骗李太后;可摇头不答应吧,李太后指定会伤心,他又于心不忍。
所以冯保来得正是时候,他的出现让朱翊感觉压力小了些。或许因为需要隐瞒的缘故,从前与李太后聊天还从未有过这般压力。
李太后是个玲珑剔透的人,想着刚才朱翊都犹豫没有回答,现在冯保来了,那更不会回答。
“冯公公,是钧儿让你来的吧?”李太后自然而然想到这一点。
“是的,娘娘。”冯保点头。他倒是也坦诚,“万岁爷见娘娘刚才一副着急的模样儿,所以不放心,让奴婢跟过来瞧瞧。”
李太后不禁看了朱翊一眼,微微叹了口气。
而朱翊低着头装作没看见。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这也是李太后第一次真正感觉到与朱翊有一种距离感。
之前偶尔也有这种感觉,但每次朱翊都还给出了一个解释,无论合理不合理;可这次,明显感觉到朱翊有话不想说。
李太后也说不上有心相激,只不过实事求是地道:“冯公公,可能要令你失望了,儿好像有心事,却并不想告诉我们。”
朱翊强颜笑道:“娘想多了,孩儿谈不上有心事。”
李太后喃喃地道:“好吧,儿长大了,娘知道肯定有些心里话不想对娘说,但希望儿明白娘担心着急都是为了你好。”
朱翊忙接道:“孩儿当然知道娘是为了孩儿好,但孩儿可以对天发誓,孩儿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娘为了皇兄为了朱明江山好。”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又都是聪明人,李太后还能说什么?带着些许失望,一抬手,道:“冯公公,咱们走吧。”
“是,娘娘。”冯保微微躬身,偷偷瞄了朱翊一眼,见他静静地坐在那儿不置一词。
没辙,冯保随李太后去了。
朱翊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微微叹了一口气。
只也能如此!
但瞧冯保刚才的眼神,似乎并没有泄密,看来真是李太后想多了所以敏锐地怀疑。
冷静下来一想,冯保是不会泄密的。他们两个如今像是一条绳上的蚱蜢,只能一条心了。
冯保随李太后来到慈宁宫正殿的暖阁,不得不承认他有点小紧张,因为知道朱翊的“秘密”,而这正是李太后担心的地方。
偏偏这“秘密”还不能说,一说肯定要被李太后阻止。
而且不仅仅这次有秘密,他与朱翊之间还有很多不能说的秘密呢。感觉有些秘密李太后早知道,只是没有捅破而已。
“冯公公,坐吧。”
李太后先在绣榻上坐下,然后抬手吩咐冯保在她对面坐下。
内侍上了一壶茶,看出来李太后有事,所以很自觉地出去了。
这样,暖阁里就只剩下李太后和冯保两个人。
冯保感觉气氛有点压抑。
李太后先开口,缓缓言道:“冯公公,因为儿,最近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相信冯公公也认同,儿的聪明犹在钧儿之上,只是性子没有钧儿沉稳冷静。最近儿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儿,但该与不该其实都是相对的,只因他是潞王,本朝对亲王的约束过多,所以一而再遭到朝臣的弹劾,但我相信儿一心向善,正如他刚才所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钧儿为了朱明。”
冯保弱弱地问道:“既然如此,那娘娘还担心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