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每天不是都有计划或叫目标吗?大计划小计划,大目标小目标,写下来,然后督促自己一一完成。这便是考成法的应用。
冯保说得没错,考成法就是对事不对人,不讲人情。
虽然严厉,但总体肯定是好。
见冯保无言以对,朱翊接着笑道:“伴伴,我想你之所以耿耿于怀,是因为你司礼监掌印大内主管的身份吧?一旦裁员,引入考成法,肯定要让许多宦官丢饭碗,你抹不开人情对吗?”
冯保尴尬地笑了笑,回道:“潞王爷,那当然有点儿。”
“伴伴,其实无所谓!规矩一旦确立,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伴伴只需严格执行就好了。况且人情这个东西,管理上其实并不需要。”
朱翊稍顿了顿,有心将目光投向李太后,问道:“娘,你说呢?”
“儿言之有理!”
李太后几乎不假思索。
一来,这是她第一次让万历皇帝自行决事,只要万历皇帝不是胡来,她都会全力支持;
再者,她也觉得万历皇帝的主张不错啊!想着张居正荣登首辅之位后首先改革就是整饬吏治,其中有一项就是缩减政府机构进行裁员。
事实证明相当成功。
裁员达到了肃清吏治的目的。
而对于考成法,无论有多少人反对,在李太后眼中,那都是无敌的存在。万历前十年能取得万历中兴的大盛世,考成法功不可没。
这便是李太后对考成法的认知。
所以,李太后当然认同小儿子朱翊的话以及他所持的态度。
没想到大儿子长进了不少,确实用了心,居然第一次独自召开会议就赢得了她的赞赏。
冯保不言声了。
见冯保情绪有些低落,李太后关切地问道:“冯公公,钧儿没有为难你吧?”
“娘娘,那倒没有,万岁爷只是训斥了奴婢两句,让奴婢对二十四监局严加管理。”
“哦,那就好!关于甲字库失窃案,皇帝是如何裁决的?”
“娘娘,对当日内官监甲字库值守的几个管事牌子,包括奴婢、张鲸和张宏在内,全部罚俸一月,并责成奴婢几个继续调查。”
“哦?就这样吗?”李太后不敢相信似的。
“是的,娘娘,万岁爷仁慈,出这么大的事儿,仅仅只罚了咱一个月的薪俸。”
李太后很是欣慰,又问:“其它方面,皇帝还说过什么?”
“没有。”冯保摇头说道,“万岁爷裁决甲字库失窃案后,便一直在议论整顿内廷的事儿。待稍后,奴婢将整顿内廷的草案送来娘娘过目。”
“嗯,”李太后吩咐道,“既然如此,那冯公公便依照皇帝的话,贯彻落实相关措施方案吧。”
“奴婢明白。”
“你不是说午饭还没吃吗?那你赶紧回去吃饭吧。今儿个就不多耽误你的时间了。
“多谢娘娘,那奴婢告退!”冯保微微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而去。
李太后又欣慰地笑了。
朱翊鉴貌辨色,笑道:“娘,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嗯,”李太后感慨地道,“希望你皇兄言行合一,不要说一套做一套明着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啊!”
朱翊凝望着李太后,感觉她的悟性实在是高……李太后用的词是“希望”,希望言行合一,说明打心里还是有点怀疑的。
殊不知,历史上的万历皇帝因为敏感、猜忌、疑心重,处理一些事情时还真有言行不一的毛病。
能信手拈来几例:比如在对待王淑蓉怀孕一事上,若非李太后逼问,万历皇帝都没打算承认。
再比如处置冯保时,将冯保贬黜南京守皇陵,事后还支支吾吾不告诉李太后真相。
尤其是在长达十五年的国本之争时,万历皇帝言行不一出尔反尔的性子更是让人看得真切。
都说知子莫若父,但知万历皇帝莫若李太后也!居然现在就看出来万历这个性子。
他现在还没有亲政呢。
朱翊知道,只因为他穿越而来,熟知万历皇帝的一生。
见儿子沉吟不语,李太后又问道:“儿,你说你皇兄整顿内廷后接下来要做什么?”
朱翊道:“娘,孩儿也不太清楚,不过皇兄现在还是在试探阶段,步子应该不会跨得太大吧!”
虽然万历皇帝急着要亲政,急着要证明自己,可并不代表他急着将皇帝的担子全部挑起来。
正说着,见阳康进来了,朗声禀道:“娘娘,潞王爷,侍读学士曾朝节急信一封进京。”
“信呢?”朱翊一激动,豁然站起,两眼放光。
毕竟他太关心对努尔哈赤那个家伙了,迫切希望曾朝节将他带到京城,好好参详参详,看看努尔哈赤到底猛到什么程度聪明到什么程度,居然凭借十三副遗甲起兵,势如破竹般统一女真进而干垮大明?
“潞王爷,信在呢。”阳康连忙从袖里取出一封封了火漆的信件,稍作犹豫,还是递交到朱翊手上。
朱翊心急,也没有在意阳康为何会稍作犹豫。
“又不是什么机密,还封什么火漆啊?”朱翊喃喃地道。
殊不知,这正是阳康刚才稍稍犹豫的原因。想着曾朝节是翰林院侍读学士,给潞王爷写信就写信吧,竟还封了火漆,搞得两人之间好像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似的。潞王爷与朝廷命官以这样一种方式接触,不知道那是最为忌讳的吗?
所以,阳康刚才犹豫的时候,想着是不是应该将信件先交到李太后的手中更为合适。
然而朱翊太性急了,压根儿没有注意到阳康的神情。
好在李太后也不介意。
朱翊快速用刀子裁开封印,见信上工工整整地写着一大段文字,用的是文绉绉的语言。
明朝以前再晦涩的文言文,朱翊都看得懂,语言文字发展到明朝其实已经非常浅白的,这一点看明朝那些大家如梁梦龙、吴敬梓等写的文章或小说就知道了。
曾朝节写的信大致意思是:他到了辽东,现正住在李成梁的总兵府里,李成梁已经派人去建州左卫请努尔哈赤了,让朱翊不要担心。
看完信,朱翊极度无语,想骂人:这样普通不过的信件还用什么火漆封印啊?最可气的是信上都写了什么啊?除了告知曾朝节他人已到辽东之外,相当于什么都没说。
用朱翊上一世的语言,就是曾朝节完全get不到他的点嘛。
“儿,曾朝节说了什么?”李太后关切地问道。
她与朱翊对过话的,知道努尔哈赤这个人,还牢牢记住了朱翊的话:努尔哈赤是一个很有可能威胁到大明江山的外族人。
“娘,啥都没说。”朱翊将信递给李太后,嘀咕道,“发现这个曾朝节脑子是不是有点木啊?”
李太后一愣,诧异地道:“儿为何这么说呢?人家可是翰林院的,高中过进士。”
“哦,娘先看信吧。”朱翊也不想多作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