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又神配合地点了点头,对此,他心知肚明,不然也不会急着打压张鲸,还对朱翊抱有幻想……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在万历皇帝面前逐渐失宠了吗?
若没有失宠,他又何必打压张鲸包括之前的张诚?他又何必冒着极大的风险幻想另起炉灶呢?
朱翊接着说道:“第三,孩儿直觉,由小鲸一个人负责调查,会比他与张宏、伴伴三个人联合起来负责调查破案的速度要快。”
为了不让李太后追问,朱翊没给李太后机会,他几乎没有停顿,接着说道:“娘不要问孩儿为什么三个人尚不如一个人,孩儿只是直觉,而且相信直觉很准。或许这便是三个和尚没水喝的道理吧。”
“但是,”朱翊口风迅速一转,说道:“这也不是简单的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的道理,若让伴伴、或张宏单独负责此事,破案的速度定然也快不了。”
李太后和冯保两个都听出了弦外之音。
只是,冯保不敢问。
李太后不无避讳地问道:“儿此话怎讲?你的意思是张鲸参与或暗中主使的人?”
“娘,孩儿暂时还不能确定。只能确定破案的速度,肯定是小鲸最快,这可不是`1+1+11`那么简单的逻辑。伴伴也不要不服气,你扪心自问:这件事比得上小鲸吗?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伴伴都不知道这件案子从何着手开始调查。”
“莫非潞王爷知道?”冯保倒也真的没什么不服气,因为他确实不知道如何着手从何着手。
否则也不会有一种头脑懵懵的感觉,更不会刚才万历皇帝说让他负责督察此案时,他低着头都不敢吭声,实际让等于是拒绝,只是不敢抗旨不遵,唯有等着李太后救他。
好在有一二十年的长相处,李太后非常懂他,不然甲字库失窃案肯定由他负责无疑了。
面对冯保的疑问,朱翊洋洋自得并未说什么,只是付之一笑。
翌日上午,朱翊传话张鲸,让他来慈宁宫偏殿候见。
为了避免被人说三道四,本想让张鲸来慈宁宫正殿与李太后一道商议,可想了想,还是决定来偏殿算了。李太后在,朱翊感觉有些话不好问。
虽然对李太后无需隐瞒什么,但来的毕竟是徒弟张鲸,师徒二人还是自在些。
张鲸如约而至。被朱翊传话邀请,他再不想来也得来。
两个人的时候,张鲸依然按照约定,叫朱翊一声“师父”。
而朱翊也是一如既往不分场合地叫张鲸为“小鲸”。
刚开始张鲸觉得特别扭,甚至有时候装作没听见,可叫着叫着习惯了,现在也就那么回事儿。
坐定后。
朱翊问:“小鲸啊,甲字库那件失窃案,是否审出了眉目?”
“师父,还没呢。”张鲸道,“昨儿拘了四个管事牌子,拷问了大半天,也没有问出个子丑寅卯来。”
“你之前办过案吗?”
“没办过。”张鲸摇头解释,“这件案子,万岁爷原本是想好了,由冯公公负责,没想到最后落到徒儿头上。本来得万岁爷赏识,是一件开心而荣幸的事,可徒儿之前实在没有办案的经验。冯公公不一样,他提督东厂那么多年呢。”
不知道张鲸是不是谦虚,或故意这么说,反正若论精明与手段,他确实远不如冯保。
历史上的张鲸之所以能够扳倒冯保,是因为万历皇帝对冯保已经腻味了,再加上张居正已死和皇长子朱常洛的出生,李太后忽然只想抱孙逗乐,对政治索然无味,这才让张鲸钻了空子、让万历皇帝有机会背着李太后处置了冯保。
单让张鲸与冯保pk对决,张鲸肯定不是对手。
听完张鲸这番很有自知之明的话,朱翊点了点头,慢悠悠地说道:“嗯,小鲸没有办过案,自然不知如何应付,常言道贼精贼精,既然能当贼,那这人肯定就不笨。你都是怎么审的啊?”
“逼问,威胁,骂呀,打呀,用鞭子抽,反正除了东厂的酷刑,其它手段徒儿都用过,就是不好使,死活没人招认,气死个人!”
朱翊又道:“依为师之见,查此类失窃案,若只是一味地逼问拷打,终究不是什么好法子,还得顺藤摸瓜,找出真正的贼首。”
“真正的贼首?”张鲸愣了愣,脸上尽是诧异的神情。
“怎么?你不会认为甲字库里的龙袍随便是个人就敢去偷吧?”
“那当然不会啊!”
“你有没有怀疑的对象?或者说将目标人群范围进一步缩小?”
“没有。”张鲸摇头,眼睛里一片茫然。
朱翊刚好与之相反,一副自信的神情,还悠哉悠哉地说道:“你没有,可为师有啊!”
“师父怀疑盗贼是谁?”张鲸连忙问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就是你喽!”
“我?”张鲸先是一愣,随即回之一笑,着脸道,“师父,你是在开玩笑吧。”
“师父要开玩笑,也不会与你这徒弟开啊。”朱翊忽然一本正经地道,“不光师父怀疑你,相信宫里绝大多数人都怀疑你。小鲸,你给我好好听着,先不许你辩驳,看师父说的在不在理。”
“那,好吧。”张鲸坐得笔直笔直的,摆出一副洗耳恭听愿闻其详的架势。
朱翊道:“为什么怀疑你?首先,敢在甲字库里行窃的人,皇宫里没几个人有这么大胆,你必然逃脱不了嫌疑。”
“……”张鲸无语,心想难道这也是理由或依据?
可朱翊不许插嘴辩驳,张鲸也只能乖乖地听着。
朱翊接着说道:“第二,龙袍被盗时,恰好是你当值,为什么不是别人?你现在想置身事外,可能吗?哼,门儿都没有。”
“第三,伴伴都说过,你不过是司礼监秉笔,为何不向他那个掌印请示?而非要直接禀报皇兄?说,你到底居心何在?我看你是想故意挑事的吧?”
“师父,我没,没……”张鲸支支吾吾,正欲辩解,但被朱翊抬手阻止,没给他机会。
朱翊继续说道:“小鲸啊,你导演这场监守自盗事故,目的很明显,不就是为了打压伴伴吗?不过确实,无论最终调查结果如何,你的目的都算达到了,皇兄严厉训斥伴伴一顿,伴伴心里觉得憋屈而又无助,所以气得泪流满面。”
“师父说完了吗?我现在可以反驳不?”朱翊刚停下缓了口气,张鲸就立马儿急切地问。
然而,朱翊霸气而无情地回道:“反驳无效,你不用反驳。”
“反驳无效……师父呀,你到底讲不讲理?”张鲸一副死了娘似的神情,很想哭……可朱翊一副漠然的样,压根就不想听他解释。
张鲸只得又信誓旦旦地道:“师父,这起盗窃案的主使如果是徒儿的话,那徒儿将死无葬身之地,来世,哦,世世代代都投胎为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