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是八德水。八德水,顾名思义,就是说这泉水占有八大功德:一清,二冷,三香,四柔,五甜,六净,七纯,八治病。”
“还能治病?”万历皇帝讶然地道,“听你这么一说,琵琶泉好像是天仙神水似的,有那么厉害吗?”
“有,真不是夸张。应天府那边的老茶客都这么说,许多不喜欢喝茶的人也知道。”
“哎!南京那么好,可惜咱这些人好像都没去过诶。”万历皇帝带着些许遗憾,叹了口气。
“是啊!”店家附和道,“这天底下好地方真是多不胜数,啥时候咱也要出去转转,见识见识天底下的山川人杰。”
万历皇帝忽然扭头问冯保:“大伴,如此好喝的茶,咱之前怎么就没喝过?宫里头没有吗?”
冯保连忙回道:“万岁爷,宫里头喝的都是贡茶,而每年的贡茶都是前朝定下来的。比如龙井就是贡茶,杭州每年要上贡上千斤。而这魁龙珠是用三种茶掺和成的,肯定不在贡茶之列。”
冯保没有像“店家”一样称呼万历皇帝为“客官”,他还是依据平时的规矩称呼“万岁爷。”
“那今天这茶是从哪儿来的呢?”万历皇帝又问。
“是老奴从家里面拿来的。”冯保答道。
“茶你家里有,可琵琶泉的泉水呢?你家里有吗?咱现在正在喝的魁龙珠,是用灵谷寺中琵琶泉的泉水泡沏的吗?”
“当然是的,万岁爷。”
“那开街准备时间不过匆匆半月而已,你又从哪儿弄来的琵琶泉泉水?”万历皇帝不解地道。
冯保回答说:“万岁爷,是奴婢早已好的。”
“?怎么收藏?”
“奴婢每年要从琵琶泉里取一些水,放在家里冰窖里储存着,如同新鲜的一样。”
“那运输的途中呢?从南京到北京少说也要七八十来天吧?泉水还怎么保持新鲜?”
“途中也是借助冰块儿,四周都用冰块儿冷却着。”
“这么说,这水不是很稀罕?”
“万岁爷,那是当然,若不是万岁爷和两位娘娘难得闲情逸致,奴婢才不舍得拿出来呢。”冯保一副心疼的样儿。
继而,万历皇帝又将目光投向刚才解说茶道的店家:“既然你如此懂得茶道,那将你调到御茶房就职,你愿意吗?”
那店家听了微微一滞,陪笑道:“万岁爷,奴婢现在就在御茶房当值的呀!”
“哦,忘了,忘了……”万历皇帝拍了一下自己脑门儿,“咱这是模仿的商业棋盘街。”
品完魁龙珠,一个个只觉得神清气爽,尤其是万历皇帝,刚才几乎都是他一个人在表演。
“下一家去哪儿参观?”万历皇帝打头,从茶肆里出来,兴趣十足地问道。
冯保接道:“万岁爷,知道您和娘娘都对书法有所研究,所以今儿个摆古董字画的店肆不少,咱要不挑选一家欣赏欣赏如何?”
万历皇帝转而平静地问李太后:“娘,你说呢?”
不知为何,这居然是他自登基以来,第一次在李太后面前没有感觉到胆怯。
因为自小就在李太后的严厉督促之下,可以说他对李太后言听计从,丝毫不敢违拗。
再加上张居正和冯保,这十年来每天他都活在小心翼翼当中,唯独有一次喝酒不小心,调戏了一位宫女,最后被逼写《罪己诏》,险些将皇帝的位子给弄丢了。
今儿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张居正刚离京的缘故,居然第一次找到了当皇帝的感觉……
这让他有点沾沾自喜!
趁大伙儿走进一家古字画店,朱翊偷偷地溜走了。
他也不是不想欣赏字画,只是觉得跟在两宫太后和万历皇帝的身边压抑了一些。
反正今儿个这里的店肆多,可以随便逛。或许是天生喜欢蹦的性子,朱翊宁愿一个人无拘无束地四处乱窜。
付大海正要跟随两宫太后进古字画店,扭头却不见了朱翊,他连忙转身去寻找。
在紫禁城里,倒是不怕朱翊走丢,怕就怕这家伙惹是生非,到时候又要连累被李太后训斥。
果不其然。
付大海找到朱翊时,见他正带着阳康煞有介事地蹲在一个瓜摊儿旁。
时间尚未进入六月,尽管天气已经很热了,但按理说,这个时候的西瓜尚未成熟。
这也是吸引朱翊的原因:难道在万历年间就有人发明并运用了暖棚种植不成?否则这季节熟透的西瓜从哪儿来的?
瓜摊儿那家店的店主是一位少年,他头戴麦秸草帽,穿着一双草鞋坐在店门口。
朱翊和阳康两个则蹲在店里面,也不知那少年店家是不是不认识朱翊,居然爱理不理,任凭他们两个在店里蹲着观察。
这卖瓜的店肆里,两只板凳上支了一块板子,上面搁了十几片切好的西瓜,都用白布盖着,两只苍蝇绕着白布飞来飞去。
“店家,看看看,这西瓜被苍蝇吃了,我们哪敢买?”
朱翊站起来,指着两只翁嗡嗡乱飞的苍蝇。
少年店家白了朱翊一眼,带着两分讥诮的口吻,说道:“哼,瓜摊儿上没有苍蝇,就像ji院里没有女人,这可能吗?”
“可这瓜不干净,吃了拉稀怎么办?”朱翊又道。
“这里是紫禁城,不干净的瓜我当然是不会卖的。”
少年店家说着,便从板子底下的箩筐里搬出一个约有十斤的大西瓜,熟练地操起片儿刀,拦腰一刀下去,瓜汁儿溅了一板子。
可是,再看那瓜瓣儿,居然蔫耷耷地挺不起来。
这时,付大海也进来看见了,皱着眉头道:“这是什么鬼瓜,瓜瓣儿都倒了,成这样,怎么卖?卖了让人怎么吃?不是骗人吗?”
朱翊和阳康相视而笑。
少年店家也觉得很是诧异,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可为了证明他的瓜新鲜,绝对是好瓜,他又抱出一只大瓜,切开一看,与刚才那个一模一样。
少年店家完全一副匪夷所思的神情,看了看两个坏瓜的瓜脐,自言自语地道:“真是奇了怪,看着这瓜脐又大又圆,凹得像只盅,按道理说,是上等的沙瓤好瓜,怎么会这样呢?”
说罢,少年店家又切开一个大西瓜,还是倒了瓤的败瓜。
“都像你这样卖瓜,岂不成了穷光蛋?”朱翊不嫌事儿大,笑着打趣道。
“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少年店家百思不得其解。
“你问我,我问谁?”朱翊正准备挪步走开,见少面店家急得满头大汗,无所适从的样子。
而且,少年店家几近用央求的语气,说道:“你们别走,咱再切开一个看看,还不信邪了,居然个个都是倒了瓤的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