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要说能总结出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秘诀显然不可能,现实也不存在。
既然相信有共通的方法与历史经验,那是什么?
善,就是行善,应该是一张有效的通行证。
作为统治者,与官为善,与民为善,与天下人为善,始终以善作为出发点,那治理国家驾驭群臣就不会差到哪儿去了。
正如女儿朱尧所言,无论小儿子有多妖孽,只要一心向善,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妖孽、聪明的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心术不正。
想通这一节,李太后便悠悠然回慈宁宫去了,她也没有去乾清宫找万历皇帝。
……
朱翊到了司礼监张鲸这个头号秉笔的值房。
“小鲸啊!”
“师,师父来了。”
至今张鲸依然感觉别扭,听朱翊叫他“小鲸”别扭,让他喊朱翊“师父”也别扭。
可没办法。
如今皇宫里的人都知道他拜了朱翊为师。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大明一朝师徒关系还是相当牢靠,与父子关系差不多一般铁。
都不用张鲸请,朱翊大大咧咧地进去一屁股坐下。
“师父咋来了呢?”张鲸笑呵呵地问,尽管心里面别扭,可面上必须过得去。
朱翊脸不红心不跳:“师父来是想和你沟通一下感情撒,你不看师父,那师父只有来看你喽。”
“我信了你的鬼!”张鲸心里不屑地怼了一句,嘴里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徒儿最近忙,所以怠慢了师父,还请师父原谅。”
“你看你,平时也不懂得孝敬师父,过时过节怎么也得送个礼啥的吧?不然收你这个徒弟干嘛?”
“……”
张鲸哭笑不得,弱弱地道:“师父,你收徒弟难道是为了这个?”
朱翊优哉游哉:“师父是个可怜人啊!每月的例银那么少,被你怂恿朝臣弹劾,又丢了俸禄,你难道就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吗?”
“……”
张鲸再度无语,不是师父自己非要廷议的吗?丢了俸禄那也是你自己提出来的呀?怎么到头来全推到我头上?这我可不认!
但这种话也只能心里想想,不然让他怎么着?
张鲸只得强行跳转到下一个话题,不然估计又得破财了:“师父,您今儿个来有何吩咐?”
“师父有两句话想问你,若你敢撒谎……嘿嘿,后果自负哈!”
“师父请问。”
朱翊也不转弯抹角,开门见山地道:“伴伴这次深陷舆论的漩涡中,又遭到莫名的诬陷,现在外界都还以为是师父干的,你这个做徒弟的难道坐视不理?不出面为师父辩白辩白?”
“师父,冯公公那完全是罪有应得,他也太自以为是了,居然将主意打到公主头上,这不等于是将公主没卖了吗?就该让他吃吃苦头长长记性,不然他尾巴都得翘到天上去,连娘娘、万岁爷、师父都不放眼里呢。”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挤兑冯保的机会,张鲸吧嗒吧嗒的,恨不得说上三天三夜似的。
朱翊望着张鲸,心平气和地问道:“这么说,攻击伴伴的舆论真是你暗中推波助澜?”
“徒儿哪有这等本事?”张鲸咂摸着嘴,“再说了,师父以为徒儿敢与冯公公这样公开宣战?”
朱翊摇头,这一节他早就想明白了。张鲸一个人,断不敢动冯保的,就像张诚一个人,岂敢
见朱翊摇头,张鲸笑了:“就是嘛,怎么说冯公公也是徒儿顶头上司,而且又是娘娘的心腹,徒儿既没有实力,也没有那么愚蠢与冯公公公开对战。再说了,徒儿即便能拉动内廷的宦官对付冯公公,外廷官员徒儿也无法鼓动,毕竟人家是张先生的盟友。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赔本买卖,徒儿是不会干的。”
果然,张鲸所言与朱翊想象中是一样的。
朱翊依然慢悠悠地道:“那你的意思是,这次冯公公所遇的糟心事全部与你无关?”
或许是因为冯保不开心,张鲸的心情看起来相当不错,这家伙肯定恨不得冯保喝西北风呢。若有可能,直想将冯保一脚踢出紫禁城就是好的。
当然,冯保也一样。两人彼此彼此。
张鲸望着朱翊,着脸笑呵呵地道:“师父,在回答您的问题之前,徒儿想先问您一个问题,不知可否?”
为了探得真相,朱翊也只好回之以笑,热情地道:“问呗,徒儿请教师父问题理所应当,师父一定好好回答你。”
张鲸弱弱地道:“徒儿问一句不自量力的话,师父觉得与徒儿亲还是与冯公公亲?”
朱翊不假思索,当即心跳不加速脸也不红地回道:“徒儿徒儿,那意思不就是说徒弟如同儿子一般亲吗?毕竟徒儿是要侍奉赡养师父的,是不是?”
“……”日!张鲸感觉跳到坑里面去了,咋还扯到赡养师父?真当徒弟是儿子啊!
不过面上张鲸还得笑着连连点头道:“是是是……”
朱翊又言不由衷地道:“那师父当然是与徒儿亲啊!伴伴他又不会侍奉赡养我。”
好吧,张鲸也不纠结于此,心想你说赡养就赡养,反正我死了你还年轻,谁赡养谁还不一定呢。
所以,张鲸也无警惕,开心地说道:“既然师父觉得与徒儿亲,那徒儿不妨直言,冯公公所遇的糟心事与徒儿是有一部分关系的。”
“有一部分关系?什么意思?”
“徒儿这么与师父说吧,冯公公负责为公主选驸马,竟为了一己之私将一个痨病鬼作为第一人选,简直丧尽天良,其心可诛,加上冯公公平时又嚣张跋扈,不可一世,想对付他的人多了去了,徒儿不过是其中一个代表。”
然而朱翊并不想听这些,所以本心有点不耐烦。
他当然清楚想对付冯保的人多了去,就像对付张居正一样,毕竟触犯了许多人的利益。
即便没有发生梁邦瑞那事(原本历史上梁邦瑞死后,确实没有追究冯保的责任),想对付冯保的人仍不计其数,不然也不会被万历皇帝贬到南京去。
朱翊压住心中的不耐烦,还采取夸张鲸贬冯保的方式说道:“这些师父知道,伴伴的名声远不如徒儿好,不然师父为什么收你为徒?”
“咳咳……”张鲸被呛了一下。
“小鲸怎么了?”
“哦,师父,徒儿感动的。原来徒儿在师父心中那么好!”
“那当然啊!师徒情深,其利断金。徒儿若不好,只能怪师父教导无方,对不对?师父可不想背负这样的坏名声。”
“多谢师父!”
张鲸嘴上那样回道,心里却嘀咕:某些人脸皮真厚,啥时候教导过?说好了要教授为内廷供用库挣钱之法,现在还没影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