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听付公公说了,到底怎么回事?”
冯保沮丧地道:“娘娘,可这与奴婢真的无关啊!”
“我也没说与你有关呀,哎!”李太后叹了口气,以责备的口吻,道,“可你说你,晚上让徐爵他们去梁家做什么?你真是不怕事儿大啊!”
冯保受了莫大委屈似的,哭诉道:“娘娘,奴婢是因为白天听了那多难听的话心里感到郁闷,加上又想着梁桂怠慢潞王爷誓要将祸水引到奴婢身上将责任全推给奴婢,所以一时生气,就让徐爵去质问他两句,但奴婢真没想把梁氏父子怎么样啊!而且还千叮万嘱徐爵要小心慎重,不要做出什么过激行为,可谁知,徐爵回来后梁氏父子就……这人命官司,可与奴婢无关,请娘娘明鉴,为奴婢做主。”
李太后喟然而叹:“哎,现在即便你什么都没做,也跳到黄河洗不清了。你老实说来,徐爵去梁家到底对梁氏父子做过什么?”
“奴婢对天发誓,徐爵对梁邦瑞什么都没做,对梁桂也只是因为愤怒所以扇了他两个耳光子,连一滴血都没见。”冯保一副指天誓日的模样,口气亦是如此。
“那当时徐爵与梁邦瑞起冲突没有?”李太后又问。
“没有,绝对没有,这本不关梁邦瑞的事。”冯保信誓旦旦地道,“徐爵说没有招惹梁邦瑞就一定没有,他跟了奴婢这么多年,也知道奴婢的脾气,断不敢在奴婢面前说谎的,当时梁邦瑞在他自己卧室没有出来。再说了,他得痨病一个将死之人,欺负他作甚?”
“现在梁家什么情况?”
“奴婢听说哭闹成一片,梁家已经被锦衣卫和五军都督府的兵卒包围起来,正在调查之中。只是,梁家以及附近一带居民都纷纷将矛头指向奴婢,请娘娘明鉴,奴婢可真是冤枉的啊!”
见冯保火烧火燎的样儿,李太后也不忍心再责斥,安慰道:“你不要着急,如果真的什么都没做,又怕什么?总会水落石出的。”
冯保道:“娘娘,奴婢断定应该有人想给奴婢泼脏水。”
李太后义正辞严地道:“现在一切都还只是猜测,万事都要讲究证据。如果你与徐爵什么都没做,人家指定泼脏水不成;如果有人真想暗中害你,他们也会被揪出来跑不掉的。现在的问题是,要尽快查明梁邦瑞到底是如何死的,梁桂又为什么要上吊自杀?人命关天,总得给梁家和天下人一个交代。”
“是,娘娘,奴婢明白,一会儿马上责人调查。”
“如果真的与你无关,相信谁也不敢把你怎么样;可如果真的与你有关,那你求我也没用。还有,为了避嫌,这事儿你们东厂就不要插手了,就让锦衣卫去调查吧。你配合他们工作便是。”
“奴婢明白。”
“去吧。”李太后一抬手。
感觉冯保还有话没说完,但他也没辙,只得转身离去。
“娘,看样子,伴伴这回真是要倒了血霉了!”见冯保离去,朱翊忙说道,“即便如他所说,徐爵只是扇了梁桂两耳光子,可也算是羞辱啊。如今他儿子死了,他也上吊自杀,这伴伴如何解释得清?”
“哎!”李太后又是一声叹,“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啊,娘本心不想惩罚他,可如今他受到的惩罚恐怕已经超出了儿的预期吧?”
“娘,孩儿去帮伴伴。”说着朱翊就往外跑。
“你给我站住。”李太后忙呵斥。
……
朱翊不得不站住,央道:“娘,此事因我而起,就让孩儿去帮助伴伴吧。孩儿相信伴伴是冤枉的,这个节骨眼儿上,他断不会蠢到派人去谋害梁氏父子。”
李太后冷冷地道:“娘也相信冯公公无辜,可有锦衣卫调查,有五军都督府协助,根本用不着你。你给我回来!”
“娘!”朱翊不依,又道,“伴伴受人冤枉、陷害,这会儿他需要孩儿的帮助。”
“即便需要,你也不能去。”李太后柳眉倒竖,疾言厉色地道,“儿要记住自己的身份!”
朱翊夹含着一股怨气,嘟囔道:“又是身份,身份……既然都盯着孩儿身份,不就是个`潞王`吗?娘让皇兄下一道圣旨收回去好了,孩儿可不稀罕。”
“儿,你胡说什么?”李太后瞪着朱翊。
李太后本就有气场,她一生气还真让人有点怕怕的。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朱翊只好走过去,摇晃着李太后的手腕,低声下气地央求:“娘,您就让孩儿去吧,怎么说这件事也是被孩儿捅出来的,梁氏父子本不该这时候死,肯定是有人利用此事大做文章来陷害伴伴。”
朱翊软语相求立竿见影,李太后语气跟着也平和下来了:“儿说的娘都知道,梁氏父子这次被人当作炮灰,万一,娘是说万一,万一有你皇兄参与呢?”
朱翊一愣:“……”
原来李太后担心这个……但还别说,万历老兄明着不会,暗着有可能……朱翊不由得想起张诚。
张诚临死前有一肚子话想说但又不敢。冯保肯定也看出来了,所以要追查张诚为何会畏罪自杀,可被他阻止了。
虽然都没有明言,但他与冯保心照不宣,认为张诚没有自杀的动机,有可能是他杀,那出手的人有可能就是万历皇帝。
因此,张诚畏罪自杀就当作是畏罪自杀吧,不必再追查下去,否则到时候不好收场。
当时,朱翊和冯保两个确实都是这么想的。攻击的目标看似是胡诚,但其实是张居正。
那这次攻击的目标明着是梁氏父子,但其实打压的……傻子都知道是冯保嘛。万历皇帝会不会故技重施呢?张居正和冯保是他头上的两座大山。一座一座的搬……
朱翊愣了愣,诧异地道:“娘为何这么说?”
李太后幽幽言道:“哎!娘只是有种感觉,自那次戏辱宫女被冯公公告发害得他下《罪己诏》后,你皇兄对冯公公就不待见了,总想着打压挤兑冯公公,刻意提拔张鲸张诚就是最好的明证。”
哦,李太后早已看出端倪,还看得如此透彻……
不得不承认,这时候她的担心不无道理:两兄弟不能硬碰啊!是不是?一个明显要打压冯保,另一个其实也是想打压冯保,但目的显然不一样:一个是想将冯保从身边赶走,而另一个只是希望冯保收敛收敛。
朱翊回思转虑,“娘,如果皇兄真有参与此事,那孩儿更应该出面将此事与皇兄撇清。”
“如何撇清?”
“孩儿自有办法。”朱翊胸有成竹地道,“娘就让孩儿去吧,孩儿一定会给娘、皇兄和伴伴一个满意的答复。”
李太后在犹豫。
朱翊又讳莫如深地道:“娘,请相信孩儿,此事哪怕与孩儿有关,也不能与皇兄有关。”
李太后睫毛一颤,似有所思,但依然在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