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因为您是王爷。”付大海硬着头皮,掷地有声地道。
“娘都允许了,你管个卵子?”
付大海很不想听这两个字,但仍苦口婆心道:“潞王爷,娘娘只是因为疼爱您,所以不想打击您的信心,可并不等于她认同您的做法。”
“你咋知道?”
“奴婢看得出来呀!只是潞王爷乐此不疲深不以为然罢了。”
“滚开,别嗦,你懂个屁?好好向小康子学学,看他,从不敢违抗本王。”朱翊抬腿又要踹。
付大海连忙一闪,躲开了,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奴婢是真的关心潞王爷才费尽心机相劝啊!”
“谢谢啊!”朱翊带着两分揶揄的口吻拂袖而去。
心里不平地道:切,我还用你劝?不仅多出你们几百年经验,而且知道未来历史的走向,你丫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
尽管挨了踢挨了骂,付大海也还得乖乖地追上去。
……
因事态紧急,吴兑带着曾朝节一大早便出发了。
朱翊骑马,刚好在出京的路口赶上:“吴大人,且慢。”
送吴兑出京的有申时行,还有兵部尚书梁梦龙。
因梁梦龙之前总督蓟、辽、保定军务,与吴兑很有交情。
见是朱翊赶来,几位大臣纷纷下马行觐见之礼。
朱翊也翻身落马。
吴兑行完礼后问道:“不知潞王爷急着赶来,有何吩咐?”
“确实有两句话想嘱咐吴大人。”
“潞王爷请讲。”
“首先代本王向三娘子问好,本王已仰慕她很久了。若有机会,定前去拜会。”
“好!臣一定为潞王爷带到,也替三娘子感谢潞王爷。”
“还有一件事,刚好申阁老和梁尚书也在,待吴大人回去,请尽快派人通知宁夏灵州(今宁夏灵武)参将许汝继,让他提防土军的两个头目杨文遇和马景。”
“这是为何?”
不仅吴兑,旁听的申时行和梁梦龙也异口同声地问。
但不同于吴兑,申时行和梁梦龙第一念头,还以为朱翊又在胡闹呢。
朱翊回道:“西北边境士兵不堪剥削与压榨,兵变频繁发生,当地土军尤为猖獗,杨文遇和马景便是其中两个代表。”
此情梁梦龙和吴兑很清楚。申时行像张居正一样,一生没有做过地方官儿,但对西北局势也有一定的了解与判断。
三位重臣都知道朱翊说的情况属实:边疆卫所士兵生活很苦,他们一方面要抵御蒙古未归附大明的骑兵,一方面还要趁时耕作。
在农业生产中,各种差役赋税繁重,本来士兵的待遇就低,领不到军饷是常有的事,加上军官肆意剥削,随意克扣,并侵占屯田,所以西北边境的中下级士兵经常发动兵变。
只是,他们三位重臣非常奇怪,朱翊怎么忽然提及这个事?而且一本正经的样儿,显然没有说谎,宁夏灵州现任参将确实就是许汝继。
……
吴兑最为诧异。
昨晚朱翊对三娘子的认知就已经让他诧异了一回,莫非连灵州参将许汝继也认识?
三娘子颇负盛名,对她有所了解尚可以理解。
但许汝继只是边疆地区一名参将……朱翊才十几岁,怎么可能,又哪有机会认识呢?
而且,还煞有其事地指出当地土军的两个头目杨文遇和马景,要知道这两个人吴兑都不认识呢。
这太不可思议了!
吴兑不禁问:“潞王爷,提防杨文遇和马景两个,难道料准他们会发动兵变吗?”
朱翊回道:“若不采取强烈的措施,何止发动兵变?那两个鬼东西还要杀许汝继呢!”
“杀谁?”吴兑一怔,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杀许汝继啊,所以提醒许汝继参将趁早提防、留心。”
“这……不会吧?”
“未雨绸缪,及早防范总不是坏事儿,灵州卫所士兵的处境,想必吴大人也心知肚明。”
吴兑听了点点头,边疆士兵的处境他当然清楚:“这个臣知道,可臣想不明白的是,潞王爷如何认识许汝继参将?又如何料知杨文遇和马景两个图谋不轨呢?”
朱翊慢悠悠地道:“认识许汝继不足为奇,就像认识三娘子一样啊。至于料知杨文遇和马景极有可能发动灵州兵变,那是根据灵州卫所的实际情况,再加上许汝继参将的性格推测出来的。”
当然认识许汝继,此人此事《明史》上明确有载,又非朱翊杜撰:“(万历十年)甲午,宁夏土军马景杀参将许汝继,巡抚都御史晋应槐讨诛之。”
朱翊接着道:“其实,不仅灵州卫所士兵的实际情况糟糕,全国各地其它地方也好不了多少,甚至包括杭州。”
说到“杭州”时,朱翊刻意将目光投向申时行和梁梦龙两个,看了他们一眼后继续说道:
“发生兵变的地方不少,但杀死大将的不多,所以本王特意赶来提醒吴大人通知许汝继做好准备。许汝继参将御下过严,小犯者必绳之以军法,以致士卒怨言大生,偏偏许汝继得知后,没有安抚反而变本加厉,结果士卒更加愤恨。”
说到这儿,朱翊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会毁灭许汝继的前途,所以口风一转:
“本王之所以昨晚没有在娘亲面前提出来,就是怕对许汝继产生不良影响。本王这般评价许汝继,并没有责备他治军的问题,治军非儿戏,当严厉。”
“是是,潞王爷言之有理。”吴兑连连点头。
朱翊接着又说道:“只是灵州卫所的情况很复杂,而杨文遇和马景又来自土达,性格素来犷悍,对那样的人过于严苛,势必会引发不满,因此需要特别提醒许汝继,以防酿成兵变。”
当说起“土达”的问题时,吴兑包括旁听的申时行和梁梦龙,都对朱翊投之以惊讶的目光。
尤其是申时行和吴兑两个还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是要确定什么,毕竟昨晚他两畅谈很久。
只有跟随而来的付大海完全问号脸,因为他入宫只知伺候人,压根儿就没听说什么“土达”。
这一刻,付大海惊讶的同时其实担忧更甚:先且不说朱翊预测到底准不准,但看起来这么牛逼哄哄,就真不怕封地给整没了,甚至被关起来吗?
可付大海他也深感无奈,朱翊就这鬼脾气,劝说又不听,让他一个下人有何办法?
嘱咐完吴兑,朱翊才将目光投向曾朝节。
曾朝节自昨晚接到通知时,尤其一想到是朱翊的提议,他就心怀忐忑寝不安枕。
他像申时行第一念头一样:朱翊是不是刻意报复他?以他一名侍读的身份,如此紧要的事无论也轮不到他头上啊!
曾朝节是湖南人,中原传统的文化根深蒂固,让他去劝说一个女子嫁给自己继子……他真是想到不敢想,甚至此时此刻一个理由都没想好,毕竟那可是乱伦啊!
会被千夫所指的。
简直与他所接受的教育格格不入!让他怎么劝?
所以曾朝节感到悲催,认定了这不就是朱翊报复他吗?
与朱翊目光一交接,曾朝节不由得心下一紧。
偏偏朱翊面含微笑,更是让他有种完蛋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