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来,本也觉得这事理亏,若非朱翊硬要从中作梗,他哪会收梁家的彩礼银?这不等于是赤裸裸的骗婚吗?
回来与女儿、宁馨儿商量,既然梁家不肯收,那钱是否应该交给朱翊处理?
反正是不能留在他们手上。
烫手啊!说真的,因为这件事儿,晚上都睡不好觉,生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三个人正商量着,朱翊带着付大海来了。
李得时如蒙大赦,连忙将梁家送来的彩礼银摆在朱翊面前,然后迫不及待地把事情缘由说了,恳请朱翊做主。
朱翊听完笑道:“李大哥,这钱梁家哪敢收回去啊?”
李得时哭笑不得,怎么劝朱翊就是不听,非要依第一次认识时的称呼,叫他李大哥……
自得知朱翊潞王的身份,李得时从来也不敢答应。
他十分为难地道:“潞王爷,可这钱咱也不敢收,也不能收啊!”
“为什么不敢不能?”
“毕竟咱骗了梁家,之怿又没有嫁过去,于情于理这钱都收不得。”
“放心,我说能收就能收,他们梁家不敢怎么滴,我都没找他们算账,十万算是便宜了他们。”
“那这钱潞王爷拿走吧。”李得时一本正经地道。
“我?我不能收。本来娘就责备我仗着潞王的身份欺负他梁家,可我不认,要是把这钱据为己有,那这就坐实了人。”
李得时沮丧地道:“可不瞒潞王爷,把这钱放在我们手里,晚上真是睡不着觉啊!”
朱翊沉吟片许,想想也是,让李得时抱着这多钱,他真的睡不踏实。关键对他而言,他觉得这钱开路不正,跟抢骗没啥区别。
见李得时一副为难得要死的表情,朱翊脸皮厚厚地说道:“这样吧,钱暂时我替你们收着,反正咱们将来是一家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从李得时逐渐转到李之怿的身上。
看得一旁的宁馨儿偷偷笑。
而李之怿有点不好意思了,将头转到窗外。
一家人……李得时听了,可怜兮兮地望着朱翊,嘴巴蠕动着欲言又止,想说但又不敢说。
朱翊装作没看见,一摆手:“海子。”
“潞王爷。”
“将银子收好,一会儿搬回慈宁宫偏殿,最好别被娘亲发现了。”
“明白。”
“记住,这钱一两都不能花,全部封存好,就当作是李家嫁女的嫁妆吧,所以必须等到之怿姑娘嫁过来之后才能动。”
如此一来,李得时依然上火!上火的神情跃然脸上,难以掩饰。
宁馨儿鉴貌辨色,加上一直有心,忙劝道:“老爷,既然金公子安排妥当,还担心什么?走,咱们去准备午饭吧。”
朱翊点头回之一笑,投之感激的一瞥。
在这里,他宁愿都忘掉他潞王的身份,叫他“金公子”反而觉得更加动听。
着急归着急,但李得时也不是一个不识抬举顽固不化的人,与宁馨儿一道出去了。
付大海也知道自己多余,跟在李得时后面,再次将单独的空间留给朱翊和李之怿两个。
……
李得时知道付大海是宫里的太监,可因为付大海一直以随侍的身份出现,尚不知他的身份。
此时,很想从付大海这里侧面了解一下朱翊。于是主动寒暄道:“真不好意思,来过几次还不知道这位大哥如何称呼?”
付大海险些喷出一口老血,李得时居然叫他“大哥”……
我去!看起来有这么老吗?算起来他还是晚辈呢。
若非看在朱翊的份上,付大海都要破口大骂了。他没好气地回道:“姓付。”
“付大哥,您好!”
“我肯定比你年纪小。”付大海实在忍不住,冷冷地回了一句。
搞得李得时一愣……
心想比我年纪小?那这长得也忒出乎意外之外了吧?
“付兄你好!对不起!”李得时只得躬身致歉改口道。
“不客气。”
付大海虽然心里有气,可也不敢对李得时怎么样,毕竟人家将来可是朱翊的岳父。
现在李得时看起来是很不情愿的样子,可被朱翊盯上,李家还能逃吗?基本板上钉钉。
这一点,付大海可是有着清醒的认识。
李得时客客气气地道:“想问付兄几个问题,不知可否?”
“问呗。”
“外界关于潞王爷的传闻,是否与现实不符?”
“外界什么评论?”
“自认识潞王爷以来,感觉他这人很不错,彬彬有礼乐于助人,可外界对他的评价为何……莫非全是对潞王爷的误解?”
付大海想了想,如是般回道:“误解倒也不算误解,原来潞王爷的名声的确不怎么好,可潞王爷最近像开了窍似的,形象大变,或许是因为懂事了的缘故吧!人总得会长大成熟的嘛!”
“哦。”李得时点点头。
让付大海评价朱翊,他是觉得真的难。
首先,肯定不能说朱翊的坏话,可要将朱翊吹到天上,尽说他的好,也不现实。
想想,不说之前,就说李得时知道的两件事:一捉弄梁家,一自请惩处。哪件不让人觉得纯属胡闹?但凡头脑正常一点都不会这么干吧?
所以,让他怎么一个劲儿地夸赞朱翊?呵呵。
付大海自己都不信,说出来,如何指望别人信?
李得时又不傻。
评论说朱翊长大、懂事、成熟了,那已是他最大的极限。
“付兄,潞王爷平常待你们很好吧?”这一问李得时转弯抹角。
他本意是想问:朱翊是不是真心想娶他女儿?可那样问,有亵渎之意。
“好好好!”付大海一连回答了三个好字,还补充道,“潞王爷待人没得说。”
回答完便感觉身子不舒服,因为朱翊对他一连串的、让他气得吐血的待遇在他脑海中跳跃:贬他职、踢他屁股、骂他又老又丑、承诺潞王爷大总管结果连俸禄都没有……
潞王爷待他可真好哇!
是没得说。
为张居正择定动手术的日子,李太后毫不含糊,第一时间确定下来了。
根据钦天监对未来天文气象的预测,加上黄历的心理作用,将时间定在二月二十八日。
那天,晴,吉日。
胡诚的信心逐渐增强。当然信心来源于实力,关键还是他的技术在不断进步。
……
张居正难得休息了一阵子。
在申时行担任临时代理首辅期间,张大学士府一直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中。
既有锦衣卫和巡城御史派来的兵卒明着日夜守护,又有东厂派来的番役暗中日夜监视,平常无关紧要的人一概禁止出入。
除了张家自己人,能够进出张大学士府的一双手能够数得过来。
仅限于李太后、万历皇帝、朱翊、冯保、胡诚那几个。再加上吏部尚书王国光张居正密友,又是天官,得到特许。
就连武清伯李伟、驸马都尉许从诚、英国公张溶那样高级别的人物,全被格挡在外。
而且李太后和万历皇帝打从上次探望过后也没有再去了。
李太后没去是因为不忍看,上次探望回来后郁闷哭泣了好多天都没有缓过劲儿来。
而万历皇帝是因为矛盾的心理在作祟:一方面害怕师相张居正撒手人寰,另一方面又渴望亲政所以盼望张居正不要好起来,这样导致他想去看但又迟迟没有付诸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