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王爷,切莫断章取义避重就轻,若非潞王爷好玩,发明什么麻将,陛下就不会沾染上这恶习。”
朱翊冲曾朝节嘿嘿一笑,笑得有点渗人,然后朝万历皇帝道:“皇兄,曾朝节他指责,哦,不不不,他是骂你沾染上了恶习。”
曾朝节:“……”
万历皇帝一本正经地道:“朕只是在闲暇时间消遣放松一下,谈甚玩物丧志与恶习?”
“就是。”朱翊忙附和道,“曾朝节,你是不是小题大做了?麻将无罪,为什么要禁绝遗弃?再说,大赌伤身,小赌怡情,无伤大雅。况且,你也知道皇兄日理万机,每天疲惫困乏,适当休闲娱乐一下,既有利于身心健康,又有利于提高工作效率,岂不美哉!”
曾朝节据理力争,音韵铿锵地道:“潞王爷,可卑职听说,麻将有瘾,一旦上手,没有一两个时辰根本放不下来,这哪是休闲娱乐?简直就是浪费光阴。”
“哦,你的意思是,人就该每时每刻工作,一刻都不休息对吗?人生苦短,也别绷得太紧嘛,该休息放松还得休息放松。哎,原本还打算提议让娘亲和皇兄给你们增加几天假期呢,比如:工作六天休沐一天,现在看来你们也不需要呗?”
朱翊此言一出,一下子将目光全部吸引过去。
虽然谁也没有开口,可一个个都瞪大眼睛,不约而同想到一块儿去了:啥?工作六天休沐一天?那可是求之不得的美事儿啊!
要知道,大明一朝的官员,可以说是历史上最累的,他们一年总共休息不了多少天。
除了每月三天例假(相当于十天休一天),还有春节、元宵、中元、冬至这四个节假日之外,就没有其它的假期了。
相对于比较悠闲的大宋,假期少了一半。
我国真正的休假制度是从汉朝开始的,分为两类:一类是例假(即休沐,就是我们现在意义上的周末),一类是节令假。
两类假,每个朝代不一样。例假有五天一休的,如汉朝,有十天一休的,如唐朝、明朝。节令假的规定,各朝各代因推崇的节令不同自然也都不同。
但总体而言,明朝官员的假期无疑是最少的。
所以,当朱翊提出六天休沐一天的时候,在座当官儿的,当然眼睛都直了,如果薪俸不减,谁不想多休息几天?
眼下是十天一休沐,如果变成六天一休沐,那就意味着一个月至少多休一天,看似不多吧,但一年下来就能多休十几天啊!
这个……谁特么不高兴?
如果因为弹劾朱翊,而一年至少能多争取十几天的假期,那就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儿啊!
是不是叫因祸得福呢?
各位官员先是齐刷刷地望向朱翊,然后又不约而同地望向万历皇帝,显然是想求证:潞王爷说的话有实现的可能吗?
见万历皇帝不言声,脸上浮现两分淡淡的笑意……
咦?好像不反对诶。
然后,诸位再次将目光投向朱翊,毕竟这事儿他说了不算,万历皇帝说了也不算,得李太后和张居正同时拍板才行啊!
然而,当他们看到朱翊自信的目光时,他们,信了。
说服李太后,相信朱翊有这个能力;如果能治好张居正,那朱翊也能将其说服。
这样的话,六天一休沐,希望是不是大大滴?
……
因为看到诸位对朱翊无比热切信任的目光,曾朝节感觉自己已经不用再多费口舌了。
嗯,这一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弹劾朱翊“玩物丧志”浪费光阴时,或许还能得到部分支持;可当朱翊推崇劳逸结合,并衍变转化成休沐日时,谁还会支持他这个侍读而去反对朱翊呢?
最关键的是,朱翊一下子抓住了人心,对各位带来好处啊!
曾朝节感觉自己彻底输了,如果六天一休沐的提议能够实现,反而因为他的弹劾,当官儿的都会纷纷感激朱翊。
原来自己与吴梦熊、张文琦一样,依然摆脱不了被朱翊吊打的命运啊!
只是,等会儿,等会儿……不是抨击玩物丧志的麻将吗?怎么不知不觉跳到休沐了呢?
噢,潞王爷偷天换日打太极玩心机啊!给他一拳,他软绵绵的拨向别处……
想到这儿,曾朝节又升起几分底气来,朗声说道:“陛下,潞王爷,臣还有话要说。”
……
曾朝节想明白了,在座各位官员当然也想明白了。
而且还料得准:朱翊确实没有像怼张文琦那样将曾朝节怼得哑口无言。
但他却将一个本来让人反感的问题(博戏),转到一个让人欢喜的问题(休沐)上。
不得不说,这招儿很高啊!将矛盾成功转移了。
可是,要说这两者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好像也不是。
博戏是玩乐的事,用朱翊的话说就是放松休闲消磨时间,而休沐的本意也是如此。
可以说都是一个“闲”字,只不过麻将是闲中取乐罢了。
“说。”万历皇帝点头。
曾朝节道:“陛下,臣讲的是麻将败坏宫里的风气,潞王爷却转移注意力,跳到休沐上,臣以为这是两码事儿。”
“然后呢?”万历皇帝平静而淡然地问道。
“请求陛下禁绝遗弃麻将。”曾朝节铿锵有力坚持自己的主张。
“不可能。”未等万历皇帝搭话,朱翊便抢道。
开玩笑,他有心发明的娱乐神器怎能禁绝遗弃呢?
且不说以后还要为他挣钱,就说眼下,得了抑郁症的陈太后还要靠它来寻欢度日咧。
万历皇帝跟着也道:“麻将一事到此为止,不必再议。”
很霸气。
不容人质疑的口吻。
他的结论与朱翊一个样,只是出发点不一样。
万历皇帝想到:麻将可是他登基以来发现的最有乐趣的活动,还没过足瘾,怎能禁绝遗弃?
不过,为了给曾朝节一个台阶下,万历皇帝又补充道:“皇弟说得对,麻将无罪,取决于人而已,只要不沉迷于此,何来玩物丧志与恶习之说?此等小事不必过虑。”
这就相当于定性了。
“陛下……”曾朝节还想说。
可被万历皇帝抬手制止,不给机会。
万历皇帝转而问其他大臣:“诸位卿家,还有何异议?”
谁也不傻,都这样问了,又定性了是小事,还有什么异议?还是先看看朱翊是如何请求自处的然后再行定夺吧!
申时行带着规劝的口气道:“曾侍读,陛下言之有理,麻将如同马吊牌叶子戏,只要不沉迷于此,不用来豪赌,偶尔玩玩放松一下,也无伤大雅嘛。”
其时,叶子戏不仅在宫中,宫外也非常流行,不夸张,在座各位官员十有七八都玩。
所以,平时好玩叶子戏的徐学谟紧跟着申时行说道:“既然麻将类似马吊牌叶子戏,如果禁绝遗弃的话,那是不是连同其他博弈游戏都要一概禁绝遗弃呢?”
曾朝节慨然回道:“徐大人,卑职只提议在宫中禁绝遗弃。”
“王卿家,朕想听听你的意见。”万历皇帝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烦,显然不想继续听曾朝节叨叨下去。他直接将目光对准了吏部尚书王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