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张诚喊破了喉咙,还是被连拖带拽拉走了。
朱翊又吩咐道:“伴伴,张诚的府第暂时还不能解禁,至少得等到明早娘亲审完。”
“明白。”
“伴伴,我说话算数吧?”朱翊微微一笑,“说帮你扳倒张鲸和张诚,就一定办到。”
冯保心领神会地一笑,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以表谢意,但那一笑足以说明一切,而且还朝朱翊满意地竖起大拇指。
“明早你将张诚贪污受贿以及玩对食的证据全都带到娘亲那里,相信张诚再也翻不起身了。”
“哦。”冯保美滋滋的,犹如大夏天吃了一块儿冰镇西瓜。那种感觉……娘的,简直太爽了!让他不禁想起当年将高拱扳倒将其逐出京师时的情景,当时亦是这般心情。
“走吧,大功告成。”朱翊当然也高兴。本还一直琢磨着如何对付张诚,没想到竟如此轻松!
张诚自己不作死,他都要找机会下手呢。这下好了,居然自己送上门来……省事儿。
冯保没有立即挪身,而是凝望着朱翊道:“潞王爷,且慢,容奴婢好心提醒您两句。”
“说!”
“此事过后,潞王爷或许又将迎来新一轮的弹劾与攻击,还望潞王爷做好准备啊。”冯保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
“多谢!知道了。”朱翊当然有准备。
“还有,奴婢真担心朝臣与万岁爷……”冯保欲言又止。
“担心什么?”
“潞王爷先是折腾张鲸,紧接着又对付张诚,两个都是万岁爷眼前的大红人,这让朝臣怎么想?又让万岁爷怎么想?加上两年前太后娘娘险些废了万岁爷,让潞王爷取而代之那一茬儿,会不会引起朝臣与万岁爷的猜忌……”
“还用问?肯定会啊!”朱翊脱口而出,但随即补充,“可是那又能怎样呢?”
……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确实,有些话冯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人与人之间的沟通有时候很难,因为不知道对方想什么,也无法预料说出来后对方什么反应。
见冯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朱翊笑了笑说:“伴伴,我知道你还是担心那个问题,就怕皇兄和朝臣怀疑我试图篡位呗?”
“对对对!”冯保眼睛一亮,“难道潞王爷从未想过这一点?”
“关于这个问题,记得伴伴不是曾经问过一次吗?”
“嗯,奴婢是问过。”冯保当然记得啊,当日朱翊为张居正的病奔波时就提醒过。
其实,不仅冯保提醒过,张居正同样提醒过,包括张鲸和张四维两个也都提醒他不要越权。
朱翊心里有数。
朝廷怀疑不要紧,只要李太后和万历皇帝不怀疑就行。
再说了,他都已经做好了外地就藩的打算,怕什么怀疑?
亲王一旦外地就藩,在许多人眼中就如同混吃等死的猪一样,难道还会再有人对他指手画脚吗?
眼下他的努力方向是:就藩前几个小目标一定要漂亮地完成,不然去了外地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伴伴,你如此关心这个问题,那可否容我问你几个问题呗?”朱翊道。
“当然可以,潞王爷请问。”
朱翊忽然又犹豫起来,喃喃地道:“就怕伴伴不说真心话,我问了也是白问,浪费表情。”
冯保挤出几分笑容:“潞王爷,您这是不相信奴婢。奴婢何时在你面前说过假话?”
继而,他又信誓旦旦地道:“潞王爷尽管问,奴婢保证实话实说,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
朱翊不以为然道:“关键我也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啊!”
“潞王爷要是这样说,那奴婢也没办法,唯有交心吧:潞王爷相信奴婢,奴婢相信潞王爷。”
“好,交心,交心……”朱翊点点头,“伴伴担心我被人猜忌,可伴伴身为司礼监掌印,难道不知道不能与亲王走得太近吗?你与我走得近同样会被人猜忌的。”
冯保回答说:“这个奴婢当然知道,但一来潞王爷不怕,奴婢自然不怕;二来奴婢是潞王爷自小到大的`伴伴`,有照看监督之责,还轮不到外人说三道四。”
这两个理由似乎都很牵强。
朱翊若真相信冯保会掏心掏肺,那才叫见鬼了呢。
但这也不能怪冯保,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他自己对冯保又何尝不是这样?
准确地说,这世上压根儿不存在两个完全有话就说的人。
都会有所保留的。
包括父母子女也一样。比如善意的谎言,尽量将好的一面展现给父母子女,都是常有的事。
所以朱翊也没打算深究,他接着道:“伴伴总担心我的处境,我也很想问伴伴,你扪心自问吧,希望我何去何从呢?”
“这个……”冯保愣住了。
朱翊笑了:“看吧,交心说得容易,做起来是不是很难?”
“嗯。”
“待医好张先生,我便完婚,老老实实地外地就藩去。这好像是我唯一的去路吧?”
冯保轻轻地道:“其实,也不尽然,就看潞王爷有没有心。”
“哦?是吗?”朱翊刻意看了冯保一眼。
但冯保点到为止,没再继续。
稍顿了顿。
朱翊又笑道:“伴伴,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以现在皇兄对你的态度看,若两年前我取而代之,你是不是会暗自高兴啊?”
冯保“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潞王爷,奴婢可不敢想啊!”
朱翊摇头而笑,带着两分讥诮的口吻:“瞧你这副熊包样儿,还信誓旦旦地保证实话实说,到头来连想都不敢想。”
冯保意味深长地回道:“潞王爷不想,奴婢自然不敢想。奴婢永远是奴婢,不能有心,即便有,心也只能跟着主子走。”
“那伴伴心中的主子是谁?”
“这……”冯保稍一犹豫,如是般回道,“奴婢此生恭奉娘娘,没有娘娘,便没有奴婢的今天,所以娘娘向着谁,奴婢自然向着谁。”
“你先起来。”
“多谢潞王爷!”
“伴伴,咱俩今晚的对话,若被人听见并传了出去,会不会有牢狱之灾,甚至生命之忧?”
“潞王爷,您别吓唬奴婢,咱也没说什么呀!刚才说什么了?”
靠!
前头说完,后头就不认了。
“伴伴你牛!”
朱翊由衷地冲冯保竖起大拇指。玩政治的人,脸皮就是特么厚啊,机关枪都打不透,没办法。
冯保微微一笑。
朱翊又问:“伴伴,让你找的那个郑妙谨,找到了没?”
“潞王爷,找到了,一直忙着张诚的事,还没来得及向您汇报。郑妙谨四年前进宫,现正在尚仪局担任女使一职。”
朱翊点了点头,心想那应该没错,郑妙谨就是历史上那个让万历老兄萦绕一生的郑贵妃。
被选为九嫔之一时,已经十八岁了,比万历老兄小两岁。四年前进宫时十四岁,与历史吻合。
“伴伴,那你知道怎么做了?”
冯保贼兮兮地一笑:“潞王爷,当然知道。只是奴婢心中有一大不解之处,不知潞王爷可否为奴婢答疑呢?”
“说。”
“宫中宫女、女官没有上万,好几千是有的,潞王爷为何单单看上那个并不出众的郑女使?而且她的年纪也比潞王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