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分封制是朱元璋定下的祖制,可李太后为了自己儿子,话语中明显夹含着不满。
鉴于此。
朱翊试探地问道:“娘,你是说分封制不够理想吗?”
李太后微微一滞,似乎意识到什么,回道:“娘不敢批评祖制,只是儿还是个孩子,那帮臣子就要弹劾你赶你走,娘心里不舒服,可站在你皇兄的角度,娘又徒然兴叹无能为力。”
“哦!”朱翊点了点头,又说道,“娘,其实抛开孩儿的问题不谈,分封制就是不够好啊!”
李太后当即警惕道:“儿,这种话你可不能乱说。”
朱翊咂摸着嘴,小声道:“可孩儿觉得并没有乱说。娘,各路藩王就是国家的蠹虫。”
“……”李太后惊讶地望着儿子,从她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显然她也认同这个观点,只是不敢违背祖制去做什么。
李太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尽管她没有多说什么,但态度已明了,一切都在那一声叹中。
朱翊相信,同时代的人也都能够认识到藩王问题的危害性,只是像李太后一样不敢轻易触碰。
大明说到底还是人治为主,做什么之前,总喜欢问祖制如何?有没有前例可循?
祖制和前例似乎,哦,是确实凌驾于真正权威的律法之上。
李太后沉默片许,想了想,忽然嗤之一笑,感慨地道:“蠹虫?嘿嘿,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改造啊,将蠹虫变成益虫。”朱翊脱口而出。
“哪有这么容易?且不说如何改造的问题,祖宗留下来的祖制岂能轻易更改?”
朱翊接道:“好的祖制需要继承,可不好的为什么不能改?张先生的改革振衰起隳,之所以能够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就,不就是因为改了许多前例与祖制吗?”
李太后微微点头,“那儿认为怎么改?莫非观音菩萨又在梦中指点了你一二?”
朱翊摇头一笑,“娘,那倒没有,不过孩儿倒有一些想法,待廷议过后好好说给娘亲听。”
“好,但要记得偷偷告诉娘亲,别让人听见了,又成为他们弹劾你的口实。”李太后提醒道。
“娘,其实这次弹劾孩儿,是张鲸暗中鼓动的。”
“他?”李太后诧异地道,“就因为儿收他为徒吗?”
“孩儿想肯定是的,但他在皇兄面前不承认,说是为了孩儿好,实在看不出好在哪儿。”
朱翊嘟囔着嘴,尽管没有数落诋毁张鲸,但语气中的愤懑之情还是显而易见。
李太后深吁一口气,意味深长但又点到为止:“也许他是为了朝局的稳定吧!”
朱翊心领神会,不就是因为他最近蹦哒,会被人以为觊觎皇位吗?切,笨不笨啊?如果真的觊觎皇位,就扮猪吃虎不蹦哒了。
正因为没有争皇之心,他才会蹦得欢呢。
既然李太后点到为止不想多说,那朱翊也不纠结,反正此行的主要目的达到:被弹劾也好,开廷议也罢,李太后都会向着他。
有了李太后撑腰,他可以安安心心去参加廷议。
从慈宁宫正殿回到偏殿,朱翊便在琢磨“蠹虫”的事,其实方法无非两个:要么改造成益虫,要么消灭……只是刚在李太后面前,他只说了第一种方法。
……
求。
付大海面红耳赤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他终于查到顺天府学生员李得时的女儿了。
顺天府学,坐落于北京府学胡同。北京府学胡同是历史悠久的街道,位于东城区西北部。
顺天府学的前身是元代的报恩寺。据说,元末有个和尚原本是要在此建寺的,建成之后尚未安置佛像,明军便攻入了大都。
和尚怕刚建好的寺院被明军占用摧毁,听说明军保护孔圣人的所在地,于是惶急之下将一木制孔子像置于庙内,明军果然不进。
算是逃过一劫。
但孔子像已然迁进,寺庙也就只能用于教育了。
这样,报恩寺就成了大兴县学。
永乐元年(1403年),北京升为顺天府,大兴县学跟着升为顺天府学,清朝沿用未变。
顺天府学成为明、清两朝北京士子进修学习的地方。
在明清两朝,生员亦称诸生,俗称秀才,指经本省各级考试入府、州、县学者。生员明目有廪膳生、增广生、附生。
也就是说,李得时只是顺天府学里的一名秀才。他女儿都那么大即将嫁作人妇了,这辈子肯定也没指望能中举啥的。
付大海屁颠屁颠地汇报道:“潞王爷,潞王爷,奴婢查到了,终于查到李得时了。”
朱翊翻了一个大白眼:“谁让你查李得时了?本王对男人又不感兴趣。”
付大海笑呵呵地又改口道:“查到李得时的女儿李之怿了。”
朱翊这才精神一振,两眼光芒一闪:“快说。”
“从,从哪儿说起?”付大海上气不接下气的。
朱翊又翻了个大白眼:“首先当然是长相啊!”
男人对女人的第一印象,除了长相还有什么?
若一眼不合,那就没劲了。
万一李之怿是个两百来斤重的大胖子呢?以他的小身板,如何顶得住那压力?
历史上对这个正王妃李之怿的介绍本来就少,远远不如赵灵素赵次妃介绍得多。
再说,堂堂王爷挑选王妃,不得挑一个闭月羞花的?最起码要与赵灵素一个级别吧!
付大海咧嘴笑道:“潞王爷,听说李姑娘是个大美女。”
“靠!”朱翊第三次翻白眼,“敢情你还没见过李之怿本人啊?”
付大海着脸道:“潞王爷,人家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咱与她见面不好吧?虽然未曾谋面,但奴婢打听清楚了,潞王爷请放心,李姑娘绝对是个大美女。”
“不是让你画一幅她的画像带回来吗?”朱翊道。
“正在画,正在画,那画师见过李姑娘,明天就画好。”
朱翊一摆手道:“那明天再说吧,咱还是眼见为实。”
但其实,找老婆这事儿,眼见为实也还远远不够,必须得生活相处实操一阵子才行。
毕竟朱翊的灵魂已经过了用肉眼看女人的年纪。
况且女人合不合适,用眼睛压根儿也看不出来。
女人的外貌会骗人,正如男人的嘴巴会骗人一样。
所以,说到底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不过,来到这个时代,实践的机会肯定是没有了,若想像后世那样先滚床单不满意就退货,那纯属异想天开,找骂。
不用问,李家肯定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就凭李得时“生员”这个身份便可知一二。
大明的王爷找王妃虽然没有公主找驸马那么惨,但有一点是共同的:不可能找宦官和大户人家。
这在礼制上是不允许的。
但李家肯定也不会是什么贫苦人家,拿到后世应该是个不愁吃喝但又不富裕的小资家庭。
最起码,生员在大明一朝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
第二天一大早,朱翊还在美梦中便被付大海吵醒了。
那家伙像是自己找到一位满意的媳妇儿一样,笑得合不拢嘴。
“潞王爷,潞王爷,画,李姑娘的画像画好了。”
瞧付大海那副德性,看来李之怿定然漂亮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