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请潞王爷恕罪!”
还没等朱翊回话,付大海便迫不及待地说道:“张公公,这件事你的觉悟很不够啊!在太后娘娘和陛下面前,你十个张公公也比不过一个潞王爷啊!”
“是是是……”张鲸点头如捣蒜,这时候说什么都是泪啊!
朱翊道:“幸好你只是想想,还没付诸行动。”
张鲸弱弱地道:“潞王爷,已经行动了。”
“靠,你指使谁?”
“潞王爷,其实只想借此约束一下您的行为,并没想把您怎么样。”
“都有谁?”朱翊语气一沉。
“有六科廊的言官,有都察院的御史,也有翰林院的词臣。待徒儿回去,立即让他们撤回本子。”
朱翊一抬手:“不必了。”
他早有一种预感,而且也想见识见识那帮所谓的文官集团,到底牛叉到什么程度。
“你接着说。”
“潞王爷,没,没了,就这些,徒儿本想连同张阁老一道,可无奈他致仕的心意已决。”
“是吗?真的没了吗?可师父听到的不止这些啊!”
“潞王爷!您饶了徒儿吧。”忽然张鲸匍匐在地,涕泪纵横,嗷嗷大哭,“徒儿被猪油蒙了心,还想着在鳌山灯会上制造一起事故,但也只是想想。”
靠!
这可超出了朱翊的预想!还想在鳌山灯会上害他吗?
听得旁边的付大海、阳康都张大嘴巴。
朱翊斥道:“后来为何又不动手?”
“那帮人害怕,且当晚徒儿一直跟在潞王爷身边。”
朱翊倒抽一口冷气:“就是说如果当晚我没有喊你跟在身边,他们很有可能找机会制造混乱,对我动手是吗?”
“不是不是,我们只是想想,没敢付出行动。”
“你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蓄意谋害本王可是死罪?”
张鲸磕头如小鸡啄米:“潞王爷饶命啊!只是想想,没有付诸任何行动,不构成犯罪啊!”
付大海惊恐地道:“张公公,你可真是胆大包天真敢想啊!”
“我也是一时糊涂!就当我是狗急跳墙之举吧!潞王爷,请您饶命啊,潞王爷!”张鲸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功相当不错。
朱翊还真没料到,张鲸居然有此等胆大妄为的想法。
真是小看宫中大了啊!
冯保竟敢背着李太后给永宁公主找个痨病鬼驸马,张鲸竟敢想谋害他这个潞王……都特么是人才!
但另一方面也表明,朱明王朝的王爷和公主地位确实不高。
朱翊若非仗着李太后和万历皇帝宠他,估计也嚣张不起来,那些大或许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接着说。”朱翊大喝一声。
“没,没,真没,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潞王爷!”
正这时,李太后门外喊了一声:“儿。”
此时此刻,朱翊倒不担心,最害怕的是张鲸。
朱翊冲阳康一抬手,让他开门,“娘,来了。”
同时冲张鲸投递一个眼色,示意他赶紧起身。
张鲸紧张兮兮地爬起来。
李太后进来门,瞅了瞅几个人,问:“你们在干嘛?”
“娘,没干嘛。”
“不许胡闹。”忽然,李太后将目光定在张鲸身上,“张公公,你眼睛怎么了?”
“……”张鲸局促难安,感觉自己要完蛋的节奏,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朱翊接道:“娘,小鲸他眼睛疼,在鳌山灯会上不小心被炮竹熏了。”
“是的,娘娘。”张鲸连忙捂住自己双眼附和。
李太后看了一眼便离开。
朱翊冲张鲸挤了挤眼,小声道:“师父待你不薄吧?”
张鲸这次是真的感谢朱翊。
如果在这时候将他的想法全部抖给李太后听,那后果不堪设想。
尽管他嘴上辩解说,事实上也确实没有付诸行动,但有这想法已经足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朱翊要真是较起劲儿来,他张鲸有十颗头颅也不够砍啊!
是朱翊为他隐瞒……
当感谢。
至于弹劾倒没什么,在朱明王朝弹劾谁根本不叫事儿,因为没有哪位首辅和哪位皇帝躲过弹劾,弹劾王爷又算得了什么?
张鲸拜倒在地,由衷地道:“多谢潞王爷!徒儿对潞王爷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这是张鲸生平第一次感觉朱翊原来也有可亲可爱的一面。
尽管微乎其微,但已经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在他心目中,以朱翊的脾气和为人,不是应该恨不得将问题扩大化吗?太奇怪了!
朱翊抬手道:“起来吧,大恩大德谈不上,但你最好天天烧香拜佛祈祷师父平平安安长命百岁,倘若师父有什么三长两短,或是没来由的病痛啥的,唯你是问。”
张鲸一滞,不敢搭茬儿,感觉自己掉进大坑里去了。
张鲸唯唯诺诺地站起来。
朱翊接着悠悠言道:“师父罩着你,是因为今天你的表现师父还认可,将你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如果你今天不老实,师父有一百个理由将你逐出紫禁城。”
“徒儿知道。”张鲸得承认,对这一点,他毫无质疑。
但此时,张鲸也不是相信朱翊有多大能耐,而是相信李太后和万历皇帝两个大权在握的人都会按照朱翊的意志行事。
就像朱翊收他为徒一样,明知是胡闹行为,他们两个也不管。
朱翊心中窃喜,尽管知道了张鲸有心理阴暗的一面,但既然张鲸当着他的面儿坦诚地说出来,那日后肯定就不敢付诸行动了。
“小鲸啊!”
“潞王爷。”
“看在你今天如此诚实又忏悔的份儿上,师父也不打算骗你了,其实呢,张阁老来这里,什么也没说关于你的事儿,师父刚才只是吓唬吓唬你。”
“……”张鲸顿时傻眼。
“知道你心中依然痛恨师父,但师父跟你打个赌,你敢不敢?”
张鲸怔愣,当然不敢。
“既然你知道是师父极力奉劝娘亲让申阁老担任临时代理首辅,而且还极力赞成张阁老致仕回家,那师父便与你打个赌,看张阁老致仕回家后是感谢师父还是痛恨师父,如何?”
如果是这个“赌”,那张鲸还真敢答应。只是当着朱翊的面他没敢点头,但心里是这样想的:这赌可以接受。
朱翊接着道:“你不说话,那师父就当你默认了。而且,由此师父再加一局赌约:十年后你也会感谢师父不会痛恨师父。”
说这话的时候,朱翊可是满脸的自信。
张鲸虽然仍不敢言声,但心里话是这样:绝不可能。
朱翊又道:“师父也不要你立即表态,因为你现在心里肯定会说不可能,但没关系,等十年之后再回答师父,你记在心里就好。”
“徒儿明白。”张鲸这才答应一声,心想那就不妨等等看吧,只是到时候别以潞王爷的身份逼迫他违心回答就行。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潞王爷,那徒儿告辞。”张鲸终于松了口气,恨不得长双翅膀赶紧飞离这儿。
见张鲸离开,付大海讶然地嘀咕道:“没想到张公公居然做出如此胆大妄为大逆不道的事来,潞王爷刚才为何不揭穿他呢?”
朱翊白了一眼:“狗咬你一口,难道你也要咬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