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倒是很有人情味,虽然看起来也是民国人,但笑容很甜,也就四十来岁的样子。老古董估计也四十来岁,但搁哪儿躺尸,看起来简直就是个病入膏肓的老家伙。
伯母一打岔,气氛就缓和了,聂丹丹拿起一块苹果,递给老古董,老古董看了一眼,还是冷哼:“水果精华于皮亦蕴之,何须削皮?”
这老家伙,吃个苹果都唧唧歪歪,老子要爆了。伯母轻声责怪几声,老古董不开腔了,聂丹丹收回了手,我一看她被冷落,忙拿过那块苹果,嚼了起来。
老古董这次竟然挺了一下,摇头叹息:“世风日下,奈何之?男女之事,乃闺房之秘,岂可示之于人?可悲乎,可悲乎。”
我真是气炸了肺,聂丹丹很意外地安静,似乎习惯了。伯母眼见不对,忙笑了起来:“丹丹,来和妈妈做饭。”
聂丹丹起身了,我寻思着一个人跟这老古董待着肯定得郁闷死,也忙站了起来:“伯母,我来,试试我的手艺。”
老古董瞟了一眼,拿起旁边的书看了起来:“男儿志在四方,岂可下厨?如此与女流何异?”
我呛了一下,聂丹丹拉拉我衣角,我咬着牙跟她去厨房了。
我勒个去,谁他妈做了这家女婿,肯定得吐血。伯母有些歉意地对我笑了笑,聂丹丹也轻松了,拍拍我肩膀,让我别在意。
我蹲在楼下等了一会儿,聂丹丹偷偷摸摸地下来了,我问她咋样了,她掏出手机,松了口气:“全拍照了,所有学生的资料都有。”
我拿过看了一阵,顿时头痛,几十个学生,住在不同的地方,几乎要跑遍整个城市了,而且还有学生是外地的,都不知有没有回老家。
聂丹丹也揉着脑袋郁闷,这是一项很大的工程啊。对视苦笑,没有办法,只能跑腿了。
接下来的近一周时间,我们跑遍了全程,还去了乡下,可谓累成狗了,总算找到了大半学生。当我们告知他们来意时,他们似乎很奇怪,还有些人都忘记老古董了。
我们就让他们写几行字,什么“聂老师幸福”、“聂老师我爱你”啥的,表达一下心意就行了。聂丹丹明显很意外,她没想到这些学生竟然照办了,我暗自好笑,拍了拍她肩膀:“你看,根本没人在意过去的事,就是你老爹在意,以为学生都痛恨他,其实,哪个学生没有讨厌过自己的老师?但长大了,明白事理了,就不会放在心上了。”
她点了点头,很乖巧的样子,我一呆,这彪悍女,也会卖萌啊。她也发觉不妥,脸一绷,随意挥手:“行了,其他学生都找不到了,我们回去吧。”
我看了看这一张纸,上面写满了字,笔迹颜色都不同,看起来眼花缭乱的,但都是学生们的心意,可谓珍贵。
我们就拿着纸回去了,这一周时间,老古董已经三番五次地询问聂丹丹在哪里了,而邵思涵,也经常问我在干嘛,她似乎担心我和聂丹丹假戏真做。
话不多说,回到聂丹丹家时,老古董还是老样子,在死沉沉地看着报纸,伯母则在做饭。我这一出现,老古董当即暴怒,抄起茶壶要砸我,我忙将纸张摊开,挡在身前了。
他愣了愣,皱眉头一看,浑身都发颤,而后凑近死死地看起来。这些字后面都有署名,老古董自然记得这些名字,他看了良久,我也不敢动弹,手臂都麻了。
终于,他站了起来,轻轻地将纸拿了过去,一声不吭地回屋去了。
我一愣,这是怎么回事?竟然没有痛哭?还是说,这些学生的话对他不起作用?我看向聂丹丹,她皱眉担忧,有些不知所措。
我寻思了一下,轻手轻脚地走到了老古董门口,贴着房门偷听起来。聂丹丹吓了一跳,让我别胡闹,我竖起手指,让她别说话。
那边伯母估计也在关注我的一举一动,此刻也关了煤气,静静地看着了。
我就认真听着,老古董屋里有着轻轻的呢喃传出,那家伙似乎在嘀咕什么。聂丹丹也好奇了,凑过来贴着门偷听了。
我们都放慢了呼吸,然后屋里的呢喃越来越大,最后压制着的哭泣传了出来。
哭了,老古董哭了。我和聂丹丹对视一眼,皆露出喜意。这时,我身后被碰了一下,我回头一看,伯母竟然也在偷听。
三个人都静静地听着老古董的哭泣,不知过了多久,哭声小了下去,脚步声传来了。我们吓了一跳,忙逃跑,一溜烟跑进厨房了。
老古董出来了,眼睛发红,我们看了他一眼,他坐在了餐桌边,问怎么还没做好饭。
伯母忙端菜上去了,老古董夹菜就吃,聂丹丹小心翼翼地坐在了他旁边,我搞不清状况,不过事情似乎解决了,那就回去吧。
我跟伯母告别,老古董没啥反应,看来他虽然解开了心结,但依旧不待见我这个地痞啊。我心中默叹,往门口走去,老古董忽地咳了咳:“过来吃饭。”
老古董这么说了一句,我呆了一下,回头看了看,叫我?我看向聂丹丹,聂丹丹喜悦地笑着,伯母也坐下了,对我挥手。
我还是挺虚的,多看了几眼老古董,他神色不悦:“现在的年轻人那么没胆量吗?过来。”
他都这么说了,我自然是不能怂的,赶紧过去坐好了。老古董一言不发地给我倒了杯酒,我道了声谢,小抿了一口。
接下来气氛就慢慢好转了,老古董喝了不少酒,说起了很多陈年旧事,动情处,热泪盈眶,看得我嘘唏不已。
吃饱喝足,我也该走了,伯母扶着老古董去休息,那老古董忽地转身看着我,点头笑了起来:“找个日子和丹丹结婚吧。”
我噗地呛了一下,就算帮你解开了心结,你也没必要将女儿送给我吧。我抽着嘴角,老古董还是点头:“年轻人虽说有些浮躁,但心地真善,难能可贵,丹丹又喜欢你,我不会拆散一对妙人的。”
他好像很了解的样子,可是,我们就是假装的啊。我看向聂丹丹,他喵的,你红个屁的脸啊!
伯母似乎看出了些许苗头,笑着将老古董扶了进去,说慢慢来,不急不急。聂丹丹红完了脸,见我斜眼瞟她,忙正色起来:“你回去吧,谢了。”
我想问她要钱,但此时不是时候,日后再说。
我就麻溜地回去了,累了一周时间,住宾馆都住得想吐了,一回出租屋,就是家的味道啊。
邵思涵在屋里,我一出现,她惊喜交加,蹦跶过来,跟树袋熊似的挂我身上了。这香软满怀,还挺爽的,但她单纯死了,就当我是哥哥,我也不好邪恶。
摸脑袋调笑一阵,邵思涵终于放手了,要我说和聂丹丹假装情侣的过程,我随口说了几句,她不乐意了,嘟嘴哼哼:“快说,离开一周,知不知道我很无聊的哎!”
貌似,她的重点不是要我说过程,而是突出她很无聊。我眼珠子一转,笑了起来:“我可是很想念你的,你看,这顶帽子就是买给你的,虽然是男式的,但你戴起来英姿飒爽,别有风味哦。”
我将帽子给她戴上,她喜滋滋地看着我,小脸微红。
这小丫头真好骗啊,又温存了一会儿,我就去洗澡了。说话,锅盖头越来越走形了,得想个法子弄弄才行。
洗完澡,身心都爽了,邵思涵又来粘乎我了,也不顾虑什么,跪床上扒拉我的头发,笑嘻嘻地说还要帮我剪,我吓了一跳,赶紧拒绝,她鼓起了嘴,委屈死了。
我真是没有办法,不过这时,有人打电话给我了,我一看,竟然是舅妈。我忙接听了,舅妈说她回来几天了,今天想找我谈点事情。
我一愣,忙说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我就要出门了,邵思涵在门口看着我,皱着小鼻子:“去找那个女孩吗?陈小夕。”当然不是啦,只是顺路而已。
我嘿嘿一笑,让她乖乖听话,她不情不愿地回房去了。这丫头最近是不是太在意我了?只要有爱,就算是哥哥也没有问题?
我胡思乱想着,去搭车了。这锅盖头果真太惹眼,一路上都被人看了个遍,等到了那边,我已经没有勇气继续顶着锅盖头了,利索地找个间发廊,剪了个平头,这下总算爽快了。
跑着去了舅妈家,她家开着门,我直接就进去了。里面干干净净的,显然经过大扫除了。我看见舅妈在大厅坐着,皱眉思索着什么。
我就坐了过去,舅妈还是温柔优雅,对我淡淡一笑。我就问她旅游开不开心,她轻轻点头,精神很好。
然后她就有些古怪地看着我,我微微不自在,干笑着。
“你辅导员打电话给我说,你逃课逃得特别厉害哦。”舅妈有些责怪地笑道,我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个,我还以为啥事儿呢。
我就连连道歉,她显然也不怎么在意,眸子眨了眨,认真起来,我忙坐直了。
“我已经好很多了,现在该找点事做,我前些天去了你们学校后门,发现还有商铺出租,我想在那里开个KTV,小云你觉得如何?”
我一愣,怎么说这些事?而且,要开就开,不应该问我吧。我不知该说什么,舅妈微微一笑:“小云你不必拘谨,家里就你一个男人,应该问问你的,你觉得好不好?”
这话,好奇怪啊,家里就我一个男人?喂喂,我只是一个寄人篱下蹭吃蹭喝的家伙罢了。有古怪,或者说,舅妈对我的态度有古怪,她以前就对我很好,现在竟然连这些事都和我讨论。
我就瞎寻思了一阵,舅妈还等着我回话,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还好吧,大学生挺喜欢唱K的......”
舅妈淡淡一笑,我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