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秋风一阵冷似一阵，几场秋雨下去，倒有初冬的迹象了。金大申从靠山湖回来说，山上的第一场雪已经下了，但很快就化干净了。周阳最近回家的次数多了，省长和周阳的话也逐渐多了起来，大都是在问工程的进度，中间也夹杂着别的东西，比如他多次问到宋文义，听完后总鼻子轻轻“嗯”一下，搞不清是肯定还是否定。吕文清也对周阳客气了许多，萧家雁不像以往那么冷嘲热讽了，她推荐的那个人被周阳安排去采购材料，自然是个油水很多的差事，她自己事后还给家琳送去一套时装。至于萧家琳，虽然对他早出晚归不满，但也没有过多地说什么，因为她在新的工作单位很愉快，每天还得忙着应付串门送礼的。送礼也分事前送和事后送，事后收显得理所应当，送的人也很坦然，家琳收的大多是后一种，凡是周阳没跟她提到过的她一律推掉。周阳从心里感叹境况的改变。九月二十九日的奠基仪式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日子是曾小白算的。为此周阳又专程和梁清河去了一趟青山，曾小白正忙着搞他的“小白信息水”，在青山脚下打了一口井，并盖了一间发功密室，所有水在灌瓶压盖时都要经过这一环节，由于他在全国的信徒甚多，“小白信息水”销路自然十分好。为此他还注册了一家公司，配合他传授的“会真功”法，要给更多的人带去福音。最近在市委礼堂还举办过他的“信息”报告会。这一天，周阳参加靠山湖工作协调会，三河县的布政和管谦也被专门邀请来了。会议由省政府卢秘书长主持，各厅局领导呼啦啦来了一大帮，周阳感到不过是凑场面，轮到他们说的时候，大多在讲自己的重要性和苦处难处。卢秘书长倒是麻利的人，心里早已有了准备，三言两语就切中要害。殷市长显得比以前更关心靠山湖的建设了，只是不直接表露出来，周阳对这一点早有底数，因为他曾去过省长家。当然，每一次都是由宋文义汇报，材料是小徐准备的，他说起话来振振有词。金大申只在一旁卷烟抽，逢到这样的场合从不参言。会议很快就开完了，布政和管谦参加这种能上得台面的事自然很高兴。结束后，卢秘书长走在前面，一左一右跟着殷市长和宋市长，突然卢秘书长停步问：“小周在哪里？”于是话便很快从人前传到人后，当着一群领导的面喊自己的名字，周阳明白卢秘书长是想提高一下自己的位置，便从后面急急走过来，来到了宋文义的身后。卢秘书长扭头说：“两位市长都在这里，他们老是夸你，对你支持很大噢，再干不好就要打板子了。”听了这句话，两位市长都面容不同地笑了笑。周阳不好超过市长，就说了一句：“有省市领导的大力支持，底下人干活心里也是热乎乎的。”话当然是对眼前的三个领导说的。卢秘书长放慢了脚步，众人也自然放慢了脚步，卢秘书长对周阳微笑着，周围的人也都对周阳微笑着，周阳看到微笑都集中到他身上，心里自然十分舒坦。到了市府楼门口，和周阳握手的人多了起来，周阳把他们对上号记在心里。卢秘书长转回身的时候，殷市长双手合掌向上，宋市长单手摆着，卢秘书长和他们挥手告别。各厅局的领导见秘书长上了车，才各自上了车，虽没有人指挥，却自然排成整整齐齐一列驶出市府。周阳一边看着卢秘书长上车，一边对身后的布政、管谦说：“一会儿两位领导跟我到基建办去，我要好好招待一下地方的大员。”布政是个大胖子，比身边的管谦大了一圈，到了市府后，眼见个个级别比自己高，两个人脸上有点谦卑，官气也减了不少，有一股乡下人的土气。管谦随和地说：“一切听周主任的。”和两位市长说了几句后，布政、管谦上去和领导热烈地握手。宋文义说：“老布、老管，你们三河一到关键的时候总好出现点奇事，这次奠基仪式可别给我们添彩了。”布政脸红扑扑地说：“我和老管已经布置好了，请领导放心。”两个人坐进了管谦那辆“奥迪”，还摇下玻璃与领导告别，眼睛睁得大大的，生怕领导看不出他们的真诚。殷市长远远瞄着他们说：“听说这个布政最近喝酒喝得脑血管都迸裂了，鼻子直淌血，还不记得教训。”宋文义附和说：“是有这么一回事，他戒了白酒改喝啤酒了。小周啊，县里的事你可得小心啊，万万不可大意。”周阳听说布政原来是市委重点培养的后备干部，可他有个贪杯的习惯，本来要提他当市计委的副主任，组织部找他那一天竟然见不到人影，后来才知道他在酒桌上向周围人吹牛说他马上就上任，结果书记震怒，把他送进了三河县。他倒没有什么，还是一脸笑嘻嘻的样子，喝起酒更凶，到了基层喝酒更有市场了。到了基建办，周阳叫来祁文，对布、管两个人说：“正式向两位领导宣布一下，你们可是我们基建办注册人员呢，这是市里的意见。”祁文笑眯眯地把一张补助表递到他们面前说：“领导请签字吧。”二人立刻明白了，假意推让了一番，不好意思地从祁文手中接过钱，在表上签了字。周阳说：“这是公事公办，以后就由祁文直接到你们县衙发工资，钱虽然少了一点，也算是基建办的一点心意。”布政的脸越到午饭的时候越红，他搓着手笑哈哈地道：“没想到还想起我们这些县里的干部，很荣幸成了周主任的部下，以后就归周主任领导了。”管谦虽不在意这点钱，但对这种抬高自己身份的事也很高兴。一会儿高淇进屋来，送来两张购物券。周阳一拍脑袋说：“嗨，差点忘了。快到‘十一’了，你们事多，我和金主任也不便去看望，两张购物券算是节日礼物，不成敬意。”管谦叹道：“像周主任这么会办事的爽快人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县里的事只管吱一声，都是一家人了，别的话我们就不多说了。”两个人高高兴兴地走了以后，高淇收拾桌子时说：“主任，你真会哄人啊，哄得人家团团转。”周阳看着她一副天真的表情，心里很受用，笑着说：“小高，这可不是哄人啊，这是工作。”高淇抿着嘴乐道：“送礼也算是工作？我倒希望天天去送礼。”周阳说：“你呀，还像个小孩子一样，送礼可不是件简单的事。”自从高淇的弟弟高明被梁清河安排到他的“富乐宫”当领班后，高淇总对周阳心存感激，而且在他面前说话比较大胆。周阳喜欢她的天真率性，屡屡从她的身上看到常薇的影子，好感自不必说。这时周阳的手机响了，是孙玉凤，自从那次别墅约会之后，周阳觉得这个女人变得有点疯狂，每天不分场合地打电话问他的行踪。有高淇在眼前，他不便说什么，只是“嗯啊”地听着。孙玉凤说：“我想你了，一点做事的心思都没有，都多少天没过来了？”高淇在一旁看了他一眼，笑着离开了屋子。周阳这时才说：“你以为我不想？这两天我会过去的。总有人在旁边，不好说。”孙玉凤像个小女孩一样蛮横地说：“就今天。一天见不到你我就浑身难受，提不起精神。”周阳又好气又好笑：“我什么时候变成你的大麻了？哪还像个总经理的样子。”孙玉凤说：“我才不在乎什么破经理呢，我只要你。”电话挂了以后，高淇再进来的时候，站在一旁一个劲地笑。周阳问：“你笑什么？”高淇哼了一声说：“你还不许人家笑？”周阳觉得她活脱脱一个孩子，便说：“嗬，什么时候敢训起领导来了。”高淇脸马上红了，说：“对不起，惹你生气了。”周阳说：“你呀，连句玩笑话也经不起，以前当导游是怎么当的？”下午，张福印急冲冲地来到基建办，一进门，便大声对周阳和金大申说：“靠山湖成贼窝了！现场布置的跳板、桌子，还有库房里的水泥、油锯，奠基新买的铁锹、红绸都被偷走了。这件事两位主任可得给我做主啊。”周阳虽然心里反感这个人，尤其看他遇事沉不住气的样子，更是没有好气，但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便问：“报案了没有？”张福印说：“和县里、镇里都说了，还请他们吃了饭，可是不顶屁用，案子到现在还没有破。”周阳对金大申说：“看来事情比较严重了，以前已经出现过几次，

###第十一章!#奠基仪式前一天，周阳一晚上没有怎么睡，所有细节都在脑子里来回过了好几遍，这次奠基对他太重要了，所有的眼睛都在看着他，能否完全得到省长的信任也在此一举了。一大早，家琳就把早餐准备好，正吃着，殷市长打来电话，这还是他第一次把电话打到家里，周阳感到身体一阵说不出的亢奋，就像是刚刚恋爱一样。殷市长关切地说：“搞接待你也不是头一次了，要放松嘛，我和老卢看过了，准备得蛮充分的，省长听到汇报很高兴，你给他争了不少光哩。省里领导由我和洪书记带着，你只管盯好现场就行了。”话里居然一句也没有提宋文义，而宋文义是这次奠基的主持，周阳自然明白市长来电话的意思。放下电话，他又给宋文义打过去，宋文义说：“你先去吧，我跟着省里的车队，一会儿就到。”家琳说：“工程才开始，这个奠基就快把你折腾成神经病了。”周阳这时说出了一句心里话：“你懂什么？这就跟把你娶回家的感觉一样。”家琳不高兴地说：“好哇，你把我同这个相提并论了。”小吴很早就把车开到了楼下，小徐也同时来了。周阳在车里又整理了一下西服，感觉就像做新郎一样紧张。今天就像是一个大的马戏表演，而他是这场戏的幕后总指挥。到了基建办，金大申和基建办的人都在那里准时等着呢，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周阳走到他们面前，免不了慷慨陈词交代一番，金大申也“养兵千日”、“接受省市领导检阅”说了一通。讲完话，各自上车时，周阳拉过高淇说：“小高，今天你要寸步不离我，领导可全都交给你了。”高淇今天打扮得格外俏丽，衣服也是他私下嘱咐祁文买的，她一脸灿烂地对他说：“放心吧，我都倒背如流了。主任，你今天打扮得像个新郎似的。”小吴马上捅了一下高淇说：“这种玩笑你也敢跟主任开。”倒是小徐懂得他的心思，说：“说明咱们主任精神焕发嘛。”随即知趣地坐在前座。周阳心想，基建办里只有高淇和自己说话毫无顾忌，便开玩笑说：“小高啊，你是不是急着嫁人了？”高淇脸一红，小声说：“嫁人有什么好的？”便袅袅婷婷跟着他上了车，两个人坐在一起总有点很特别的感受。才出了市区，就看见新立起来的靠山湖的路牌，路口也多了交警，见到他们的车印有“靠山湖基建办”的字样，马上亲切地做了个放行的动作。到了收费站，站长领着手下几个人在路旁站着，周阳下车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平时这帮人蛮横无礼，这个时候倒显出一副和蔼可亲、低三下四的样子。到了三河县地界，周阳才发觉做面子文章谁也不及管谦。楼牌上的字粉饰一新，底下拉着一条巨大的横幅，上面写着“开发建设靠山湖，贯彻旅游兴省策略”，倒好像靠山湖是他建的一样。远远看见布政和管谦打扮得整整齐齐，向他们挥手，周阳便对车里的人说：“看到没有，新郎在那里呢。”下了车，周阳对他们说：“省里的车就由你们引路了。”两个人像谋得一份好差使似的，喜笑颜开跟过节一样。再看道路两旁，临街的摊子早已撤走了，电线杆上插着五颜六色的旗帜，多年不用的扬声器里放起了音乐，主干道被清扫得干干净净，还有一辆从市里借来的洒水车在洒水，道上的分隔线也是新画的，真比得上过去的“净街扫地”了。每个路口都设有交警和干警，交警的白手套分外显眼，见到他们的车立刻就敬礼，来往的人走路也比过去规矩多了，好像在演戏，气氛十分热烈，就盼着领导霞光普照呢。到了靠山湖镇，那幅对子也被换成了“山清水秀风光无限，改革开放再谱新章”，显然是临时凑成的对子。再看那两排酒店，家家张灯结彩，只是女人都打扮得像正规服务员一样，而且很少出入，以防有碍观瞻。听管谦说，有不少厅局已经订了桌，说是要吃吃地方风味，这让周阳想起蓝镇长所说的“地方风味”来。道上的牛、马也很少见了，书记、镇长、所长都在拐弯处候着呢，好像接力赛一样。自从失窃案之后，镇里对周阳分外敬重，也了解了他的底细，知道他来头不小，给他起了名号叫“周钦差”。却说那靠山湖真正是一处风水宝地，四面环山，仅有一条道路弯曲进入，到了深秋，便成了五花山，各种树木次第排列，被林业称做“腰窝”，有一大半百年的老林。靠近山，有一处不大不小的潭水，由山上积水汇聚而成，如同镜面一样，向下潺潺灌溉着农田。山中有数处吊悬的瀑布，水声淙淙，鸟声悦耳。从远处看去，每逢阳光剔透之时，山势绵延相连，形如仰躺的巨大卧佛，并有一层隐约的彩光笼罩，有种说不出的神秘。那卧佛山上据说很早时有一处道观，后改成了佛寺，到现在已经一片狼藉，也没有了和尚，倒是村里人时常去敬香拜佛，简单立了几个牌位。进山便觉得心胸洞开，有森森山气袭来，恍然如同到了仙境。现场被推土机推出一片平整的空地，台子早已搭好，做了一个松树门，上面挂着鲜绿的松枝、彩旗，条幅也已挂好。张福印正领着工人在吊车上挂鞭炮，打桩机、锯树用的油锯已经安排就绪。从礼仪公司借来的几个模特穿着鲜红的旗袍，外面披着军用大衣，奠基石、挂绸的铁锹、剪刀、托盘也都摆放停当。所有施工的人特意戴上了安全帽，提前来的市县记者正在拍自然风景。周阳查看了一下音响、领导坐的席位，桌卡已经摆放好，因为是个临时现场，只安排省秘书长以上干部的座位，别的干部也没有什么可计较的。小徐和祁文正忙着让提前来的领导和记者签到、领礼物，签到的事交给了司机和秘书，高淇到一间安排好的农家里，准备提前向省领导讲解靠山湖的地理和规划，沙盘也已经布置好了，同时也让领导歇一下脚，喝一口热茶，抵挡山中的寒气。另一处农家由县里安排，估计管谦早已布置停当了。县里还组织了观礼的队伍，当然不是衣着不整的村里人，周阳连一个村里人也没有见着，金大申说：“那几十号人早叫镇里拉走了，中午还免费招待一顿酒饭，比看省领导实在得多。来的人大多是县镇的干部，小孩还是从不同学校抽调来的。”怨不得这帮人这么齐整守纪律，真是计划周详啊。热闹了一会儿，布政、管谦的车飞也似的赶到，便知省里的车队马上就来了，现场的人都伸着脖子瞧着那条弯曲的道路，前导车“呜呜”地开道，再看看表，时间竟不差几分，周阳从心中叹服省办公厅的车队司机，把时间掌握得如此精确。那车队如同一条长长的乌龙，整齐有序地依次开进来。现场的音乐响起来了，管谦准备的锣鼓队就等着省领导的脚落地了。先是市委洪书记、殷市长下了车，然后是宋市长和何振兴，省委书记和省长的车刚停，便有警卫上前打开车门，邢宗耀和萧荣从一侧下来，马上就被警卫、秘书和市里的领导围拥起来，前面是省市县各电视台的记者，省领导阔步走着，这时锣鼓敲起来，周阳在一侧，手拿着步话机紧紧随着，远远看见萧家雁也来了，旁边一大堆人簇拥，倒成了第二中心了。领导先被引进那户农家，院子里立刻挤满了人，里面一个村里人也没有，倒好像是省里的会议厅，连服务人员也是从礼仪公司借来的，里面只有金大申和两个鹤发童颜的老工程师在做样子，桌子上摆满了图纸和仪器。邢书记和省长坐上了炕，炕被烧得不冷也不热，两杯热茶端上来，放在炕桌上。两个领导热情地和工作在第一线的工程技术人员握手，高淇早已立在沙盘前，金大申逢到这种阵势倒也镇静，抓住时机说：“两位首长，还是让我们基建办的小高介绍一下靠山湖的工程情况吧。”领导们的目光立刻落在高淇的身上，高淇倒很放松，手拿着一支伸缩杆莺歌燕语地讲了起来，两位领导不时交换一下看法，遇到问题，由殷、宋两位市长作答，好在他们很少提什么专业问题。因为屋子小，只有省台的记者可以进入，周阳只能隔着窗户看着他设计的这一切。这时萧家雁和一帮厅局的领导走过来，和他打招呼，然后便各忙各的了。周阳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