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薇羞涩地闭上眼睛,而她整个身体在他充满欲望的怀里,如同被风扫过的不断摇曳的花。他们的舌尖轻轻地相互磨擦着,像是一起携手走进一条迷失自我的小径。多么奇妙无比的吻啊,如同阳光洒落在绿草地,如同风在树林穿梭时发出的涛声,如同站在屋檐上沐浴着缕缕春光的鸟雀的欢跃。他们几乎同时舒了一口长气,然后又同时笑出声来。常薇轻叹一声,说声“对不起”,然后爬出他的怀抱。他们在床上拥吻持续了漫长的时间,当脑袋里那个狂热的信号出现时,常薇说:“你转过身去。”用词虽然生硬,口气恰到好处,绝无滞碍。身后传出脱衣服的声音,常薇把衣服放在他的手上,示意他把它们放好。常薇整个身体都掩盖在蓝纹被子里,一动不动,露在被外的脑袋对着他,两只眼睛闪着光,嘻嘻地笑着,虽然是黑夜,这一切周阳看得真真切切。在常薇的注视下脱衣服未免有些尴尬,他慢吞吞地脱掉衣服,轻轻地把衣服放在椅子上,常薇忍不住“哧哧”地笑着。他吸吮着她光洁细滑的皮肤,要让她身体的每一处都嵌入他的影子。他要和她身体每一个部分沟通,让它们倾听他喃喃的诉说。常薇让他进入了一个由惊奇和狂喜交织的世界。他们做爱是一个认知的过程,仿佛千山万水一瞬即至。他找到了她作为女人那一个最重要最神秘的部分,那便是她整个的核心,它所拥有的丰富东西令他的心灵不停地呜咽。“常薇,常薇——”随着身体剧烈的起伏,他把嘴贴近她半透明的耳朵旁边,不断轻唤着,他需要听到一种新的回响。仿佛他的生命用最脆弱、最为深情的声音乞求依附在她的生命里一样。
她带着哭腔,轻声尖叫着。肉体和意识的每一个间隙都充盈、胀大,猛然升腾出的幸福感让他们的灵魂无法完全承受,最后他们的声音交合在一起,在意识最后迷失的一瞬间,他们看见了彼此的影子,那种纯粹得如同金子一样发光的爱。然后,他们重新又回到肉体的搂抱之中。他们深情而满足地再次拥吻着,略略有些倦意,正如清晨露珠和青草相互贴伏的亲密。他终于明白了。他童年时候被压抑的灵魂,不停奔波的生命,此刻全部找到了答案。如同一次过于漫长的漂泊找到稳定的驻脚之处,他可以真正地、心满意足地放松了。也许远不止这些。他仔细观察着她身体的每一道纹路、每一处起伏。“不要。”她尖叫地用两只手去遮挡着她的肋下。拉开她强力挣扎的两只手臂,一块硬币大小的黑色胎痣长在左肋下一片雪白的皮肤上,显得分外的刺眼。常薇脸涨得通红,屈辱地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泌出。“没关系,常薇,”他说,“我爱你的痣,因为它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她的身体反倒因为这块醒目的痣在他脑子里更加清晰起来。一个晚上,除了偶尔休息一会儿,谈论一会儿,剩余的时间都用来做爱,如同贪吃的孩子一样。在他的身下,她娇柔地呼喊,如同婴儿,还带着一丝从内心发出的抽泣声。在做这种事时,她一直睁大眼睛(除了第一次),他们的视线从不移动,相互追随着,即使眼睛已蒙上一层梦幻的细雾。
周阳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如果这么做的话,会伤害常薇很深,原本她就是一个脆弱的人,何况他们已经有了那种关系,他的内心在激烈地斗争着。白晶看出了他的心思,安慰他说:“你先去着,一切等你回来再说。”他告诉了白晶常薇的班级和寝室,他已经没有时间与她打招呼了,萧家琳正等着呢。走时,周阳叮嘱说:“就说我去找工作,很快就回来,不要对她说刺激的话,她的抑郁症已经复发过一次了。”还是在那个操场边,那辆黑色的轿车静静地停着,在阳光照耀下一闪一闪的。他与萧家琳走过去,周阳深吸一口气,坐进车里时,他隐约感到人生有了新的转机。司机毕恭毕敬地把他们送到了萧家的门口,从广平到北府路途很短,两个小时就到了,一路上萧家琳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周阳则是忐忑不安,询问着她家里的情况,他又想起吕文清那双冷峻的眼睛,感觉这点拙劣的小把戏会让她一眼看穿的。进入市长家宽敞的大厅,周阳吃惊不已,他深感自己很寒酸,这才是上层人家的气派啊,客厅大得可以当练功场,两个大阳台上摆满了各种花草,保姆忙着端茶倒水。在一间敞开的房间里,周阳看见了正在咧嘴傻笑的萧家英,他正趴在地板上在一张纸上胡乱画着。萧家琳温柔地走过去,在他耳边说着什么,萧家英乖乖地坐起来,嘴里咕哝着“你好”,那个情景就好像萧家琳是一位慈爱的母亲。家里人还没有下班回来,萧家琳领周阳看了自己的房间,房间就像她本人一样充满母性的味道,每件东西都是那么整洁温馨。他们坐在床上翻着一家人的影集,萧家琳对每个人都充满感情,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她还从来没有向别人这样倾诉过。首先回来的是萧家骏,他有着与母亲相似的神态,不过他对妹妹的男友很热情,陪着周阳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在父亲的书房不停地打电话,看起来业务非常繁忙。接着进来的是吕文清,她与周阳打了个招呼,眼睛上下打量着他,随后她把萧家骏叫到卧室里说着什么事,萧家琳充满歉意看着周阳,好像为母亲有些无礼的举动道歉。一会儿,吕文清坐在他们对面,慢条斯理地打听周阳的家庭情况,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她还在为小女儿的执拗而生气呢。萧家琳在一旁有些坐不住了,她看到周阳成熟的表现,才多少有点放心。这时萧家雁哼着歌走进了屋,她并没有和他们打招呼,眼睛在周阳身上扫了几眼,便钻进了父亲的书房。周阳觉得这一家人挺奇怪的,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聊了一会儿,吕文清说:“周阳,既然你来了,我有几句话要单独同你说。”说着就起身领着周阳走向萧家琳的房间,萧家琳在周阳身后轻声地说:“你别见怪,我妈就这样。”周阳回头对她感激地笑了笑。周阳恭敬地坐在椅子上,心里有说不出的拘束,可他还是面带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