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她穿着一身大红衣服，像一团火一样四处飘动，而且不时会听见她响亮动人的笑声，这让周阳想起萧家雁，都是极好出风头的女人。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宋市长戴着一副茶色的墨镜，披着一件风衣，从楼梯一步步稳稳地走下来，后面跟着何振兴和几个处长，这样的阵势也是最近才有的。他田苗第一个迎上去，随便而亲近地和市长打招呼。这时周阳忙着把车门打开，宋文义对后面几个人叮嘱几声，便洒脱地上了车。田苗很自然跟着他坐在车的后座，周围的人笑着看她这完全撒娇的举动，何振兴还在一旁凑兴说：“你想绑架市长啊？”关好了车门，何振兴回头示意周阳，小吴的车停在最前面，周阳和何振兴快步坐了进去。那个摄像记者和外办请来的翻译、导游坐进另一辆车里，几辆车先后出了院门，排成一线，那辆等待在一旁的奔驰迅速地加入到整个车队。车刷刷地行驶在去往机场的道路上，小吴的车开得又稳又快，何振兴瞟了一眼后面的车说：“不急，不急，时间还早着呢。”车速立刻放慢了。到了零公里处，一辆挂着警灯的市局的车排在前面引导，这是何振兴的安排。周阳说：“还是秘书长想得周到，我倒没有想到。”何振兴试探地说：“周处长这次不会怪我越俎代庖吧，我也是临时想起来的，让外商感到隆重些。”周阳装做很领情地说：“领导哪里的话，还是我想得不够周全，每次麻烦你帮我补缺。”两个人碰到一起便是一嘴客气的话，然后不着边际地瞎聊，各揣着心事。到了机场，被早已在那里等候的机场负责人领进了贵宾休息室。
见还有时间，宋市长的兴致很高，张罗几个人打扑克。田苗一直在他耳边小声地说着什么，宋文义倒一点也不避嫌，还嘿嘿笑道：“这个小田，就数你鬼点子多。”旁边人也随即跟着微笑。两个人显得过于亲热的举动，让人看得眼热。周阳急忙买来扑克，和何振兴一起凑成了一桌。那个摄影记者连同翻译、导游在一旁观战。这时周阳才注意到那个导游远比田苗长得漂亮，眼睛很亮，一头飘逸的长发，而且举止稳重含蓄，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嘴也甜，宋市长的目光也禁不住多扫了她几眼。周阳见状马上说：“小高，你上来替我换换手气。”小高推让了几下，便大方地坐到了市长的对面，周阳感到市长脸上的笑多了一些。周阳站一旁，微笑地注视着宋市长和那两个女人微妙的表情，这时手机响了，一边往外走一边接听。原来是白晶打来的，听到声音他心里自然欣喜异常，没想到她会这么快把电话打过来。白晶责怪他说：“同学有事你才想到来见我，是不是早把我给忘了？”有几丝缠绵的味道。周阳忙解释说：“怎么敢忘，这么多年一直想看你，又觉得不合适，你要理解我的处境。我正想着这两天去看看你呢。”白晶幽幽叹道：“算了吧，都十年了，只顾自己升官发财了，还会想起我？”接着她又叮嘱道：“不过你今天答应校长的事一定得办好，就算是为了我。”周阳用半带调情的口气说：“当然了。不过办好了你怎么谢我？”白晶调逗地说：“你要怎么谢？没想到你有一天也敢敲诈到我头上来了。”周阳说哪敢哪敢，心里十分受用，和这种聪明的女人交往，每个毛孔都觉得无不熨贴，而且其中还夹杂一丝怀旧的情感，他不禁有点想入非非。从白晶的口中，他知道卖地皮这件事对这个女人很重要，一定是她向那个阴沉的校长许诺了什么，这样的机会她才不会错过呢，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了。于是周阳小声地对她说：“那件事我心里有数，明天抽空我们到百兴的咖啡座见面，到时候再细谈吧。”
那个女人心领神会地答应了。接完电话，周阳十分兴奋，心想官运竟和桃花运连在一起了。每一次运气都会和某个女人有关，他不觉想起曾小白说的话来，陶醉了一会儿。回到休息室里，一帮人正玩得高兴，田苗阴阳怪气地说：“周处长的业务可真多啊。”显然因为小高上来争宠令她不快。小高会意，忙客气地说：“周处长，你上来吧，我玩不好。”周阳觉得小高年纪不大，却知道进退礼让，不像田苗那样过于张扬，不觉对她心生好感。眼见时间到了，一帮人围拥着宋市长来到接站口。那个摄影师也开始忙起来，等着抓拍几个镜头，田苗掏出镜子在一边补妆，翻译马上凑到了市长的身边，小高则悄悄地退到周阳身后，司机返回车里等待着。等了一会儿，陆陆续续有人出来，只见一个精干的商人模样的人带着两个人高马大的洋人出现了，旁边还有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宋市长向他们挥着手。周阳见状便向停车场的车摆摆手，车立刻按着顺序依次缓缓开过来。经过热情的寒暄后，四个客人先后钻进了奔驰车，其他车还是按原先的安排，多了一个女人倒是他们事先没计划的，好在宋市长并没有什么不悦的表情。车到半途时，周阳拿出手机给百兴大厦总台打去电话，冯庆祥果然在那里老实地守着，周阳先说了几句辛苦的话，然后告诉他客人休息一会儿直接去餐厅，嘱咐他再多开一间客房。何振兴则不动声色地瞧着外面的景物。
见宋文义和王冠辉如此亲近，周阳更觉得人和人的关系远比表面看的复杂得多。百兴是市里最好的五星级宾馆。省直属的宾馆是边北宾馆，去那里多少有点不方便，市里领导只有殷市长经常去，一般市里有重要客人都安排在这里，气氛也显得随便得多。市属的广平宾馆条件较差，而且正在翻修，宋文义很喜欢去那里，他看中了院子里那座小独楼。客人被安排到客房里洗漱，给那个女人新开的房间就在隔壁，冯庆祥果然会办事。赵南州介绍那个女人是公司的总经理助理，负责北方地区，职位很高，那个女人在一旁哼啊地应承着，目光却闪烁不定，颇似夜总会里的小姐，一脸浅薄下作的样子，装也装不出来，说自己除了矿泉水什么水也不喝，坐的地方也弯腰察看一番。宋文义说：“国内的条件差啊，委屈蒋小姐了。”周阳心想，这个女人说不定就是国内出口品，嘴里倒“OK，OK”的。
宋市长单独走进了四海公司老总赵南州的房间，微笑着看了一眼后面的人，周阳连忙把门关好，几个人转向了何振兴，很知趣地退下，然后一帮人在楼下的自助餐厅里耐心地等着。趁何振兴和一个正在用餐的区委书记打招呼，王冠辉轻步走到周阳跟前，他身体肥胖，但走起路来就像跳舞一样轻盈，他拉着周阳来到前厅的休息座上，服务员马上端上了他常喝的茶，并问周阳喝什么，周阳说：“我也要享受王总的特殊待遇，王总喝什么我喝什么。”
台上有两个新加坡歌手正柔歌轻舞，恐怕是王冠辉搞的噱头。王冠辉说：“我这新开的游泳池很不错的，听说省长常去电机厂游泳，我看倒不如到这里安静干净，我给阿姨和家雁都办了卡，麻烦你给捎过去，让她们没事到这里来活动活动。我这里有一个按摩师不错，阿姨不是说她的颈椎不舒服吗？”周阳觉得王冠辉消息十分活络，便问道：“家骏来过这里没有？他前天从深圳回来的。”王冠辉回答说：“通过电话，家骏总是忙，他暂还没空过来呢，说有事要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