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季品工作上的事，小白，你可以催问一下系里。”见事情有八九分的把握，周阳心里很得意，没想到有一天能坐在校长的面前打官腔，对他指手画脚，而在上大学的四年里连校长的影儿也没有见到过。校长的转变，连坐在旁边的王五一也不禁感叹周阳目前的地位，心里也多了几分敬重。校长想起了什么说：“小周啊，现在学校正忙着搬家，乱得很，资金又不足，还不知我这一届能不能搬完呢。现在学校主楼的地皮急着卖，评估报告也出来了，我们正在和一家上海公司谈判，听说这位老板和省里的领导关系很好，不知你认识不认识？”周阳佩服校长的精明，知道校长借机利用，装着很有底气地说：“只要是母校的事，我们当然义不容辞，马校长尽管说。
个人是谁？”当听说那个人就是前几天刚刚才见过面的林凤鸣，周阳心想怎么这么凑巧，好事都让他给赶上了。这件事摆明了是两边买好的事，心里有了底，于是一脸轻松地说：“他呀，我们很熟的，经常在一起吃饭。”便不再说下去了。听了这句话后，校长的声音立刻低下去了不少，用巴结的语气说：“你看能不能私下同他谈谈，让他早点接受我们的报价，签合同，学校实在揭不开锅了。”当周阳详细询问报价时，校长的目光移向旁边的两个人，王五一连忙知趣地和白晶出了屋。校长压低声音说：“这件事就不瞒你了，我们已经组织了一个谈判小组，我知道林凤鸣本人这次不参加，只派了他的助手来。实话告诉你吧，你千万给我保密，我们的底价是一百二十万，咨询了一些专家，价格一点也不高。你看能不能达到一百五十万，后天就在广平宾馆谈。”周阳心想，这个人够书生气的，连底细都完完全全地透露给自己，也不怕自己给传出去，于是说：“你放心吧，听我消息吧，我尽量争取让他多让步，不过，能让到什么程度就不好说了。”
那校长的脸舒缓了许多，放心地说：“我相信你的能力，这件事拜托你了。”说着便从座位旁边拿出一个包来，对周阳说：“这次我到深圳去，一个学生送给我两盒极品龙井茶，你拿去喝吧。”周阳连忙推拒说：“做学生的哪能收校长的东西，为学校办点事是应该的嘛。”再三推让，周阳最后收下了，心里觉得十分好笑，没想到校长有一天会来拍自己的马屁，放在面前这点东西虽然算不上十分贵重，却让他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校长再三要留他们吃午饭，周阳推说还要去看看季品，因为他住的地方还没有着落，说这句话是在催促校长。校长会意说：“这样的人才，学校会重点照顾的，你转告他，安心等上几天，很快就会解决的。”话说得差不多了，周阳转过来对白晶说：“白老师，过两天我们专门拜访你，感谢你的教育之恩。”校长说：“就是啊，你们师生也难得一见，就在广平工作，以后多联系喽。”白晶听出周阳的话外之音，嫣然一笑说：“好哇，我等着呢，有时间我们再坐在一起叙叙旧。”车往回开的时候，王五一叹道：“现在我才知道，万般皆下品，唯有做官高啊，可惜读书的时候一点也不懂，现在明白已经晚了，教育误人啊。”
周阳笑道：“你也不错啊，都有私车了，动动嘴就有收入，出门住宾馆有人报销，还像个救命菩萨一样被供着，其实做你们这一行最心黑了。”王五一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说：“哪里比得上用公款的，花钱就像是花冤家的一样。当然了，在这个社会上混，一怕见官，二怕见律师，都是满口正义公理，其实是些真正的强盗呢。”周阳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愤世嫉俗？小心牢骚太多防肠断啊。”王五一自我解嘲地说：“从季品这件事还看不出来吗？干我那一行也不怎么样，我也变得越来越不明白自己了，真和在学校时的想法千差万别，有时真恨这个教育，信口雌黄，我看应该专设一个做官专业。”周阳显得世故地说：“人嘛，总得现实一点，这次我帮季品完全出于同学情谊，没有任何私心杂念。再说了，我个人认为，这个社会总还得保留几个纯洁的思想家点缀点缀，这样至少看起来不是太肮脏。”他为自己说出这几句话而感到得意。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王五一说：“说实在的，你和常薇的事，不少人对你有想法，不过今天看你为季品真出了不少力，我想你当时也有难言之隐，并不是像他们想的那样。”周阳一脸真诚地说：“是啊，理解一个人不是那么简单的。但我可以向你坦白，我还是觉得这个世界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可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不说我也知道，我离开她，也是为她好。”“后来你们再没有见面了吗？”王五一问。周阳不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回答道：“我不想再打扰她了。恐怕这会儿她已经结婚生子了。”王五一说：“跟你说件事。
我媳妇就是北府人，最近听说常薇好像加入了一个爱心扶贫组织，是一个基督教的组织。她一直没有结婚，好像信教了，而且是全职侍奉。”周阳不知道“全职侍奉”是什么意思，问明白后，马上被这一消息震撼住了，难道是因为自己？他内心深处涌起几分歉疚，脑海隐约出现常薇那张纯真善良的脸，又重复问了一句：“真的还没有结婚？信了教？”一路上，周阳的心被常薇的事牵动着，一股难言的滋味在胸中翻腾，刚才的得意和满足一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这时他才知道自己还是那么深地爱着她，在她面前自己是多么的肮脏和无耻。周阳克制内心的不安说：“五一，希望她能过得好，非常想知道她的近况怎么样，越详细越好，你能不能打听一下?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别告诉别人。”王五一没吱声，点点头。看完了季品，和他们一起简单吃了午饭，周阳说下午还有一个重要的接待任务，便坐着小吴的车回到市府。正好是午休时间，他翻翻当天的报纸，上面有启明药厂股票发售的消息，鲁副省长称之为“我省企业改制的创举”。他准备闭目养神休息一会儿，但脑海里总有常薇的影子进进出出，搞得他心绪很乱，这时他才相信每个人都有脆弱的地方，即便是官场也不能把人练就得刀枪不入。有人敲门，进来的是冯庆祥，他影子一样地走上前来说：“处长在休息呢？”周阳看着他闪烁不定的目光，感觉他就是何振兴的一个影子，便问：“老冯，有什么事吗？”冯庆祥犹豫了一会儿，先扯了一些别的，然后神秘地说：“处长，本来这事不该我说，我听人说，你最近要调工作。”
周阳估计他十有八九是从何振兴那儿打听到了什么消息，然后前来买好，便装做不以为然地说：“小道消息你也信？再说我能调到哪里去？”冯庆祥仔细看着他的脸，好像想从上面发现什么，一边很小心地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也不便深说了。”周阳脑子开始转起来，揣测着他的心思，知道他一直惦记自己这个位置，于是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如果我真的调走了，接待处不是还有你嘛。”果然冯庆祥眼睛一亮，这话显然说到他心里去了，虽然这样的允诺如同儿戏。冯庆祥殷勤地说：“百兴那边的事已经安排好了。”周阳讨厌他和何振兴一样鬼鬼祟祟无孔不入的样子，想打发他快点离开，自己也好清静一点，便说：“这次接待不比平常，牵扯到一大笔境外投资，马虎不得。”冯庆祥听懂了他的话，恭敬地说：“我这就去百兴，先向你汇报一下。如果时间有什么变动，你就给总台打电话，我好做准备。”说完便又像猫一样轻手轻脚走出去了。由于殷市长带队到西欧五国考察，日常工作就由宋副市长暂时代理，所以他显得比以前威风了许多，比殷市长更像市长。底下人也借机恭维他，把过去对殷市长的热情投放在了他的身上。机关的人都是最精明的墙头草，何况人人都传言，殷市长很快就要调到市委当书记了，位子迟早要挪给宋文义的。何振兴表现出多的殷勤，为了这次接待，他专门从一家企业借来一辆新款的奔驰，不过明晃晃的太显眼，就让车停在大院门口，用来接考察的客人，宋市长还是坐他那辆丰田。市电视台安排的人也准时被接来了，主持人就是每天主播“边北新闻”的田苗。从周阳分到广平到现在，一直就看她播新闻，那张脸都看厌了，居然没有人能取代她。她和省市领导都混得很熟，一有重大活动就会跑来，围着领导转来转去，尤其是风头正健的领导。市里人给她一个绰号叫“易拉罐”，听起来有点色情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