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吓了他一跳，他回到自己屋子里去接，原来是梁清河，便小声说：“梁总，我正要打电话给你，东西还是还给你吧，你太破费了，我可承受不起。”梁清河说：“不就是一个破手机嘛，什么值钱的玩意儿，连这点面子你也不给？”周阳心里笑了笑，又假意推辞了一番，梁清河在那一头说：“行了，怎么越说越生分了，今天晚上我开车去接你，昨天你走得早，还没有尽兴，今天补上。”周阳说晚上还有港商的接待宴会，梁清河不依不饶地说等宴会结束就过来，接着开了一句玩笑说：“昨天那个娘儿们办得怎么样了？她对你挺有意思的，谁都看得出来。”周阳说：“你说得太离谱了吧，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接着两人笑着约好在百兴的咖啡厅见面。紧接着，手机又响了，是孙玉凤打来的，周阳心跳了跳。孙玉凤半撒娇地说：“周处长那么忙啊，还要我先打给你。”声音悠悠荡荡中透出几分风*。周阳心想，这个女人果真会勾魂，不知多少男人就这样落在她的手心里呢。他说：“可不，一来就被市长召去开会，香港有一个集团要来投资。”孙玉凤轻声地说：“哟，以为多大的事呢。一会儿我就过去看你。”这句话吓了周阳一跳，以为她在开玩笑。孙玉凤笑着说：“吓坏了吧，算我自做多情了，没想到你人长得高高壮壮的，胆子却那么小。说正经的，我一会儿有事去找姚市长，顺便去检查一下你的工作。”周阳这才放下心来说：“欢迎，欢迎。我说嘛，孙总要见的都是大人物，哪里有我的份儿。”两个人彼此调笑一番才挂了电话。周阳觉得她对自己好像充满了深情厚意似的，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真多少假，目前和她打交道无非是逢场作戏而已。拿着打印好的文件，周阳又给市外办、旅游局打电话，问了一下翻译和导游安排怎么样了，因为四海公司除了赵南州外，随行的还有两个美国的工程技术人员，像模像样的。这算是广平招商的一件大事了，何况是宋市长亲自主持这次接待。眼见时间差不多了，他上楼去敲何振兴的门。市长和秘书长的办公室都设在顶层，门都紧紧地闭着，只有门牌号，只有这座楼里的人才知道那些号码的秘密所在。楼梯口摆着一张桌子，综合处一个办事员在那里坐着，见周阳上来，微笑着对他说：“周处长忙着呢？”机关里人的脸都极富有弹性，那样子倒好像把他当成了这一层楼的领导呢。进了屋，看见何振兴正和人事处马处长谈话，见他进来便停下话来。马处长向他点头笑着，眼睛闪着光，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周阳心想是不是和自己的工作有关，这种预感是不会错的。说了几句客套话后，马处长便告辞了。何振兴便带着周阳往常务副市长宋文义屋走去，半道上，他说：“小周，过几天有件事要和你商量，是件喜事哟。”看他的表情，似乎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刚进门，忽然一个人跟在他们身后撞了进来，后面还跟着那个综合处的工作人员——他忙不迭地想拉住那个人，但那入侵者挣脱了他的手，冲到宋副市长的面前就跪下磕头，嘴里还不停地说：“大领导，求您开恩救救我们吧，我是机械厂的，没有饭吃了，求您给解决解决。”
头撞着地板上发出很响的声音，顿时间，宋文义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周阳上前一把牢牢抱住那个人，他力气很大，加上为领导解难，力气便又增加了不少，一下子就把那人拖出了屋子，那个人不断地哭喊着“救命”，这时几个丨警丨察上来把他架走了。综合处的那个年轻人脸吓得通红，在一旁说：“多亏了处长，我拦也拦不住，市长一定会怪我的。这些人简直是无法无天了。”周阳拍着他的肩膀安慰说：“没事的，不能怪你，这样的事天天都会有，以后小心点。”再进屋时，宋文义脸上露出欣赏的态度，客气地说：“来来来，小周喝杯茶，歇一下，现在大院都快成广场了，到冬天更不得了，这个老韩，他保卫处是怎么搞的？连个人也挡不住。”何振兴在一旁应和说：“可不，供暖费交不上来，煤场连一块煤也没有，怎么供暖啊？殷市长也快回来了，得开个会专门研究一下。”宋市长有些不满地看了何振兴一眼，那个老韩就是殷向阳的人。宋市长扭过头来对周阳说：“今天先不谈这个，小周，接待港商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周阳简明扼要地讲了一下，顺带提到秘书长事事亲自过问，何振兴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微笑。宋市长很满意地说：“小周工作很细也很踏实，才来了半年，很上道嘛，这样的人才难得啊，邢书记就一直在提干部年轻化嘛。”这句话明显在暗示他和省委邢宗耀的关系，谁都知道宋文义曾经给邢书记当过秘书，而邢宗耀是最年轻的省委书记，话里面还夹杂着一丝对萧荣的不满，故意说给周阳听的。何振兴接着说：“是呀，机关里对他的评价蛮高的。”
听到两个人的赞扬，周阳心里别有一番滋味，但还是谦虚地说：“还不是领导教导有方，我做得还很不到位。”三个人研究了一下接待方案，最后由宋文义拍了板，说：“剩下的事就让小周落实去吧。”言外之意，提醒何振兴不要干预太多。过去这样的事都是何振兴一手操办，很少让别人染指，周阳知道这其实不过是句客气话，表示对省长权势的某种妥协，但何振兴还是有些妒意地看了周阳一眼。周阳很熟悉这种目光，自从岳父调任代理省长以后，人们的态度一天之内就完全改变了，连市长、秘书长们对他说话时都客客气气的，好像他是市府里的新贵，他要充分地利用这一点。省长推荐他看《论语》，书中就有讲“势”的，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势”从何来。有一次，省长问他最佩服哪个古人，周阳心里想的是曹操，却觉得不妥，便说是曾国藩。省长笑了笑，讲起《史记》里面讲到的范蠡，说那才是个大聪明人，知进知退，做官经商通吃，一流的智慧，然后告诉周阳说中国人做人做事一般是“外示儒术，内用阴阳”，得有两套手法，到现在也没有变过，那才真是领导学的精髓呢。走出屋，周阳又玩味了一下刚才宋文义讲的话，下楼准备叫来小徐好好夸奖几句。
推开门却发现孙玉凤大模大样地坐在他的椅子上，一脸灿烂的笑，带着几分调皮对他说：“领导会见完了？”周阳心想，女人就是女人，多大岁数也改不了孩子气，便问她见姚副市长干什么。孙玉凤眨着眼睛说：“我能干什么，还不是腐蚀领导去了呗。”周阳嘿嘿笑着说：“我说领导都怎么堕落的，都是你们的美人计给害的。”孙玉凤说：“算了吧，现在腐蚀在领导干部中大受欢迎、供不应求，不受点腐蚀的领导脸上都无光，你还是被腐蚀得少了。”周阳哈哈笑道：“谬论，谬论。”两个人无所顾忌地谈着。虽然是第二次见面，周阳想起那一晚的一捏，不知不觉已经对这个女人动了念头，而那个女人此时也眼睛亮亮地盯着他，男女之间的事总是在微妙中产生，他搞不清自己为什么总是对能力很强的女人产生兴趣。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周阳伸手去接，是家琳打来的，告诉他单位搞福利买西服，她报了他的尺码，话音中多了一丝柔情，使他想起前两个晚上温存的情景。孙玉凤正用含笑的眼睛瞅着他，他有些尴尬地低声说：“知道了，我马上有事要出去，回去再说吧。”说着就挂上了电话。显然是听见了夫妻之间的谈话，孙玉凤怔怔地叹了一口气说：“你们男人，说来说去什么都比不上原配啊。”周阳岔开话题说：“到底什么事去见姚市长，也许我能帮上忙呢。”孙玉凤琢磨了一下说：“你现在的口气好大啊，到底是省长的姑爷，不过这件事确实有点难度，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到我那去谈，在这里说话不方便。”两个人似乎渐渐建立起一种秘密的关系，她让周阳想起从前大学法学院的辅导员白晶。白晶表面看起来是个一本正经的女人，正是她，他才有了今天，否则他现在也许在一座小城市的法院里当一个默默无闻的办事员，他很多同学的命运都是如此。他和白晶也好些年没有联系了，这时他心头马上涌起一种急于见到她的想法，真奇怪，一旦官场上得意，对女人的念头就逐渐丰富了起来。周阳说起港商投资的事，孙玉凤不屑地说：“你真是个傻瓜，那是宋文义到香港招商时认识的大老板，他们的关系非常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