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阳说：“我头一回和他见面，收人家东西是不是不好？”孙玉凤半开玩笑地说：“这种人的礼不收白不收，谁让他来巴结你的，收礼是个程序，否则他会认为你不够诚心。还不是冲着你老丈人，再说了，礼已经送出手，哪里有退的道理？”说着，周阳便向孙玉凤打听梁清河的底细，孙玉凤沉吟了一会儿说：“我和他没有正面接触过，只知道他过去赌博打架坐过几年牢，后来是嘉安市最大的烟贩子，发了财就做起正经企业了，好像‘富乐宫’、‘紫云宫’都是他开的，这个人能量大得很，听说最近还帮企业处理三角债呢，和广平各大企业的老总关系不一般啊。”周阳当着孙玉凤的面打开那只包，以示对她的特别信任，包里装着最新款的“诺基亚”手机，闪着白光，卡也装好了，孙玉凤叹道：“倒底是个体面人，出手就和别人不一样。听人说，广安进这种型号的手机只有二十部，两万多块钱，我在市局治平局长那里看到一部，我自己还想弄一部呢。这小子为你倒真肯下本钱的。”周阳还是头一次收这么大的礼，有些不安地说：“我也没有帮他办过什么事，明天还还给他吧，再说，在机关拿这个太显眼了，市长都会拿白眼瞅你。”孙玉凤显然这方面经历得多了，不以为然地说：“你还是收下吧，要是退回去，他会以为你瞧不起他的，以后还他人情的机会多着呢。”幽暗的灯光下，这个女人朦朦胧胧的，虽不及年轻女人俏丽，但很懂男人，有几分撩人的风情。不知不觉两个人增加了几分难言的亲密，其中自然有酒的作用。周阳已经预感他们今后要发生点什么，相信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在这一点上他一向相当得自信，何况今天孙玉凤明摆着在自作多情地调逗，女人个个都有演戏的天分啊，他想。酒已经醒了大半，周阳便要告辞，那女人显出有点恋恋不舍的样子，叹了一口气送他下楼，在楼梯口处说：“别忘了咱们交换了电话号码，单线联系，记得有事打给我。”走到楼下，那个保卫大概聆听到他们的脚步声，马上迅速地出现，打开了大门，在车上周阳说：“你的手下倒挺懂事的。”孙玉凤微笑不语，有些得意，她对那人一摆手，那人便在他们身后合上了大门。一路上大街冷清，人声寂寂，车很快到家门口，孙玉凤大胆捏了一下他的手，幽幽地说：“什么时候再到我那里坐一坐，别忘了你刚认的这个姐。”周阳满口答应着下了车，车灯照着楼门，直到他走上楼梯，才见车开走了。他对自己今天的表现相当满意，尤其是对那个女人，心里不觉美滋滋的，进了屋还在想着她刚才一捏时不同寻常的柔情。到了家已是夜里十点钟，门厅的灯一直亮着，显然是家琳给自己留的。

周阳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发现妻子早已睡着了，他冲了一个热水澡，刷了牙，把内衣裤泡上，便放心地进了卧室。萧家琳手支着下巴，睡着正香，身上套着那件碎花的棉袍。不过丈夫的动静还是惊醒了她，她伸手打开台灯，半眨着眼睛，嘟囔地说：“怎么这么晚？”周阳见她话中并没有多少责备，便伸手拥着她的身子说：“殷市长有个外地客人，来考察咱们的化工厂，一直忙到现在，也没功夫给你打电话。”然后又讲起岳母来的电话。萧家琳“嗯”了一声，伸出手怜爱地轻轻抚摸几下他的脑袋，一边又要迷迷糊糊地睡着。周阳觉得怀里这个浑圆的肉体很温暖安全，到底是自己的女人，刚才一直压着的欲望此时却潮水般地上来了，他想起了刚刚还坐在身边的那个女人，那似重似轻的一捏，把他撩拨得体热，莫名的兴奋感一遍遍地涌上来，便殷勤地亲吻妻子的身体，去剥她的衣服。萧家琳推搡不过，便任由他动作，轻轻地骂了他一句，带着困意应和着，不一会儿，身体也变得兴奋起来，迎上来相凑，迷迷糊糊之中倒增加了几分情趣。周阳经过很长时间的激烈动作，叫了一声，才遂了心愿。萧家琳马上睁开了眼睛说：“又来欺负别人，连个觉也不让睡。”一边跳下床，到卫生间清洁去了，她太爱干净了，每次都这样。回来伸手紧紧贴着丈夫滚烫的身子，问：“今天怎么这么厉害？”周阳轻轻用手指梳着她的长发，应付着她，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女人，嘴里说：“想你了呗。”两口子亲热地说了一会儿话，萧家琳不一会儿便带着幸福表情睡着了。周阳轻轻移开压在身上的肉体，脑子里仔细回味一天中所发生的每一幕，兴奋了很长时间还是睡不着。

第二章

自打萧家琳记事起，她就觉得自己是萧家中身份比较特殊的人。母亲吕文清过去曾在北府市财政局工作，前夫是市教委的小车司机，一次拉领导去下面一个县参加一个庆祝活动，半途一走神，加上雪大路滑，与迎面一辆货车相撞，结果坐在前面的主任被撞断了大腿，而他自己胸腔被撞塌、颈骨断裂而死，留下只有五岁的萧家骏，。一年后，吕文清经人介绍，认识了在二轻局当副局长的萧荣。那时萧荣的家庭生活也十分不幸，妻子两年前患尿毒症病逝了，留下两个孩子，萧家英是一个天生的残疾儿，萧家雁刚刚六岁。他们很快就建立起新的家庭，把这些不幸累积了起来。一进入萧家，吕文清就坚持把自己儿子的名字改了。这些事情是在萧家琳懂事时小姨告诉她的，当时她无法相信父母竟把这些事隐瞒了这么久，而且姐姐哥哥也从来没有提及，难道打算永远也不告诉她吗？当然，那时的家庭很和睦，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很稳定。

在她看来，在萧家自己算是最完整的人了，她是两个破碎家庭最亲密的联结点，所以她理所应当是一家人的宠儿，即使家里最高傲的姐姐萧家雁也对她有一份难得的好感，血缘关系是欺骗不了人的，一般来说，父母对待最严厉的人往往是他们真正疼爱的人。在萧家琳的眼里，姐姐萧家雁简直太出色了，长得像电影明星一样迷人，那么赏心悦目，长着一张散发着芬芳的脸，而且性格极为外向活泼，又聪明伶俐又温柔多情，拥有了一个女人尽可能多的优点。每当萧家雁在父母面前淘气时，萧家琳都会在一旁羡慕地看着，心里便会强烈产生孤独感，自己太丑了，头发黄黄的，而且还是天生的跛脚，在萧家雁面前一站，就会产生巨大的自卑，可怜自己连她的一个影子也算不上。萧家骏总笑话她走起路来像一只摇摇摆摆的鸭子，姥姥也曾经叹息道：“这个孩子以后怎么嫁人啊？”但她从没有嫉妒或感到上天不公，从小她就很认命，即使再卑微的人也会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无人可以剥夺。虽然她外表集合的是父母的缺点，但性格上却拥有父母最优秀的特点：善良、稳重、坚韧，算是命运上的补偿吧，而且她获得一家人最多的疼爱。当她脖子上挂着钥匙度过寂寞的小学时，姐姐萧家雁已经考入省里一所重点大学中文系。考试前的那一天因为兴奋得睡不着，偷喝了父亲的白酒，结果第二天挂着吊瓶上了考场，居然还是让她考上了，这件事成为北府市当时流传的一个传奇故事。萧家雁对这个家丝毫不留恋，一度与后母的关系很紧张，她最看不上就是一事无成的萧家骏，她太骄傲了，觉得是这家的公主，希望天天过充满新鲜感的生活。是啊，她太迷人了，最不起眼的举动都让人惊叹，有些人的美是不讲道理的。萧家琳有时忍不住会怔怔地望着她，感叹上天对姐姐的格外赐予。上大学后，萧家雁的叛逆性格完全显露出来，而在萧家琳看来，姐姐完全有资格叛逆，美就是特权，而她一生只配过平淡的生活。父亲曾经说过：“一家的聪明劲全让她占了。”言外之意是感叹萧家英天生就是痴呆儿。然而，美貌常常会惹祸，曾经有人为获得萧家雁的爱而去自杀，萧家琳连想都不敢想，这也太夸张了。有关萧家雁的传闻总是沸沸扬扬的，谁不知道广平的一只“雁”，这让一向做事谨慎的父亲总是很狼狈，被人背后戳脊梁骨，说他家风不正，而他的严厉在大女儿面前总是失效的，每一次都是由吕文清去收拾残局。大学毕业后，萧家雁顺利进入了省电视台，很快成了节目主持人，一家人就能在电视上天天看见她了，躲也躲不开。萧家琳曾经去电视台看过她，里面进进出出的都是在电视屏幕上闪着光的人，而她的姐姐仿佛是明星中的大明星，根本没把这些人当回事。她大模大样地吸烟，与男人调笑，举止轻浮时髦，这副做派哪里像从一个正派家庭里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