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曾小白说得含含糊糊的,福祸福祸的好像有几分道理,但也说不定是梁清河事先设计的,吓唬一下他也未可知,不过是算命先生惯常的手法,再说了,佛陀何时教过自己弟子算过命。梁清河在一旁忙说:“说得这么邪乎。周老弟是我的至交,还要请大师一定帮助解一解。”曾小白含笑挥手画了几道符,让周阳在一周后在东南某某地烧掉,周阳越发感到可笑,神情有些不屑,简真是骗子的把戏,一道符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那也未免太荒唐了吧。不过面子上,他还是表示感谢,接着按规矩准备掏钱,被梁清河硬生生拦住了,说这样就把这位有身份的大师看轻了。曾小白说:“梁总一直是我的好朋友,太元殿的修缮费还是他争取来的呢,你也就不要见外了。”他忽然之间一口极其世俗的腔调听起来十分可笑,周阳便越加不信了。告别了曾小白。两辆车离开了正殿,一直到了山门口,那两个人才停下车挥手让他们通过,梁清河也不言谢,倒让周阳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从这件事上,周阳便觉得梁清河拉拢人的确不同凡响,点子很绝,让自己很有面子,而且火候分寸掌握得好。这是周阳在机关这么多年才慢慢悟出来的,这个人并不像表面看的那么粗,算是对社会奇经八脉了解得很清楚的人,做起事情来自然从容贴切。车转出来以后,梁清河看了一下表说:“这里正好离龙岭不远,公司在那里新建了一个培训基地,才开业的,你这个接待处长总该踏一踏点吧,以后搞个活动也好有个落脚处。时间还早呢。”周阳这才明白,梁清河早已把行程路线安排妥当,便卖他一个面子说:“梁总太高看我了,这种事都是何秘书长点头,我只不过是一个小跑腿的。今天算是交到你手上了,不过千万别太晚了,省长那里不好交待,我还没来得及请假呢。”听了这话,梁清河嘿嘿笑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七点钟往回赶总可以了吧,省长的姑爷哪里敢长借啊,一定不会耽误他老人家的训话。”说着他就往培训基地打电话,房间他早已预订好了。两个人说着说着,便近了一层,梁清河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哎,老弟,说一句话你别生气,哥哥也不把你当外人了,”梁清河十分关切地说,“那次在吉安大厦我也见过弟妹的,配老弟还是差了一些,以兄弟的相貌就没有点别的想法?那方面想解决一下只管开口。”还从来还没有人敢当周阳面说这种混话,听梁清河说得这么赤裸裸,他感到很好笑,意识到梁清河实际是想来试探一下他,再以美色相诱。在市政府,周阳确实算是出了名的美男子,身材魁梧,一米八的大个,风度翩翩,秘书长何振兴背后说他长得像郑少秋,演个皇帝什么的很合适,显然讽刺他装模作样的功夫一流。背后周阳心里倒有几分得意,话说龙生云、虎从风嘛,哪个领导不带几分威风。虽然人们当面不说,目光还是有所表露,心里当然会说他贪图萧家的权势,才娶了家琳。萧家琳的长相一般,而且腿因为小儿麻痹落下一点残疾,所以两个人外表上的不般配很明显。梁清河极力想巴结自己,竟然连这种放肆的话都说出来了,何况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到随意透露心里话的程度,梁清河这个人做起事来确实有点说不出的张狂,随随便便干预起他们夫妻俩的性生活来了,于是不软不硬地说:“梁总什么时候关心起我们夫妻生活了?我要谢谢你的好意了。没想到梁总对这种事这么上心。”梁清河也觉得急于博得周阳的好感,话说多少有点过头,马上解释说:“嘿,瞧我说什么呢?你只当没听见。
我是个粗人,拿你不当外人,你别怪我,一张臭嘴有啥说啥。男人嘛,玩几个女人也算是正常,尤其是出色的男人,现在还算个什么事,夫妻就是夫妻,两码事,影响你们夫妻的事打死我也不敢做,那不是犯上做乱嘛,我可没有别的意思。”这几句话周阳听着心里挺受用的,便说:“我见识浅,有些福消受不起,有些话在我这打住吧。梁总啊,我看你这是心怀鬼胎,存心想拉我下水,这些话还是留着对别人说吧。”梁清河一眼看破周阳心里小小的活动,索性很直白地说:“哼,老弟,这种事你也给我打官腔,真不亏是官宦人家出来的人啊,脸上扭捏,心里早已打鼓了。”两个人哈哈笑了起来,只觉得关系更近了一步。一路说笑着,车从主干道下来,驶进一条专修的柏油路,那座豪华气派的建筑已经在眼前了。宽大的停车场上停着二十多辆车,看起来挺热闹的,建筑表面宝蓝色的玻璃反着落日的霞光,熠熠生辉,在青山绿水间显得十分俗气。周阳看了一下车牌,有不少是省府和市府的车,那些酒楼饭肆、山光水色自然少不了他们的光顾。
过去团市委老上级史云山的那辆“丰田”吉普车也耀武扬威地停在那里,他已经调到市工商局当局长了。一见那车,他心中仍有隐隐的不快,史云山那张国字脸便又浮现上来。周阳正想着见了这些熟人怎么打招呼,脚随着梁清河已经进了大厅。一架巨大的木制水车兀立在那里,不停地翻动着水,有不少客人坐在四周环绕着假山和植物的前厅里谈天。周阳一眼就看见史云山和省工商局局长汤耀明、省广播电视厅副厅长蔡秀文,几个男男女女围着一个商人气派的人正在说笑,史云山也看见了他,隔着很远摆手打着招呼,好像对他的到来并不感到奇怪。梁清河在一旁连忙解释说:“我告诉史局长你要来的。”周阳这才明白了,今天梁清河带他来,只不过是想让他来摆架子、充门面的。记得在团市委工作期间,史云山连正眼也没有瞧过周阳,对他冷冰冰的。那时史云山正与副书记暗地里斗得很凶,而副书记和萧家有点私人交情,因此也波及到周阳身上,连累他受到冷落。在一次机关民主测评中,周阳因此大受影响,排名很靠后,史云山竟然在大会公开批评了他,冷嘲热讽的话让他一时间抬不起头来。
那时周阳真有点心灰意冷,觉得自己花那么大心思进入萧家,一点光也没有沾着,多少有点委屈。那时候,岳父萧荣正在北府市当市委书记,和人大一帮人的关系很差,有点干不下去的架势,所有人都预测他的官运已经到了头。有一次,周阳听史云山背后说:“萧荣是他老丈人怎么的?他还管不到我这一块儿。”最后,史云山调到了工商局,他才顺利地当上了办公室主任。当然这和萧荣到省里当副省长有关,此一时彼一时了。史云山一向飞扬跋扈惯了,走了还把那辆吉普连同司机一起带走了。官场真是奇妙,这样的人居然一再高升,可见决不能以常理推断。今天见到史云山,两个人表面上像有过不一般关系的上下级,两张脸一起笑得十分灿烂,但其中的缘由也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最清楚。周阳也觉得现在自己比以往成熟了许多,面子功夫做得很到位,是啊,这么多年自己也该有些长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