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那个虽然孤独,却也没有人鄙视,没有人嘲讽的世界里面。
但是,没有等我的回答,我就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
“哎呀,勇鸡巴,你怎么这么不懂味啊!你喊他搞什么沙!你喊他了,到时候,只怕连我们都搞不到妹子了。还有哪个妹子不晓得他咯。义色,你回去带你自己的伢儿(伢儿:小孩,儿女)去吧,还在这里凑个什么鸡巴热闹。”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叫我“义色”。
那一瞬间,何勇眼里的歉意与那些女孩们略带同情的嗤笑,让我下意识地领略到了这个外号背后所包蕴的那些压得我喘不过气的含义。
抬起头,看见林飞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耐烦,毫不避忌他的轻蔑与挑衅,直勾勾地面对着我。
双膝一紧,站起身来的那一刻,我发现自己手上那本厚厚的《五凤朝阳刀》,已经劈头盖脸对着林飞飞了过去。
“砰”。
书本砸在了毫无防备的林飞头上,他一手捂着头,看了我大概半秒钟之后:
“操你妈!”
对我飞快地扑了过来。
他没有扑到。
因为几乎在他动身的同一瞬间,皮铁明已经一把扯住了他。何勇则站到了我们之间,右手抵着他的胸膛,说:
“林飞,你搞什么?他是我的兄弟!”
在女孩的注视下,林飞已经变得歇斯底里,奋力想要挣脱皮铁明和鸭子的环抱,边挣边大吼着说:
“老子管你什么鸡巴毛!小杂种,还敢打我。老子要弄死他!勇鸡巴,不关你的事,你莫要多管闲事。今天哪个来哒都是假的,哪个都不给面子!”
何勇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是在林飞说话之后,何勇沉默了一两秒钟,然后他让了开来,指着我这边,对林飞说:
“那好,那你去咯,去打沙!铁明、鸭子,莫拖住他,让他去!”
何勇的奇怪态度,让所有人都惊异万分,铁明和鸭子在看了他几眼之后,终归还是听从了他的建议,放开了手。
而林飞惊疑不定,看看何勇、又看看我,却没有移动。直到,他的眼神看向了周围的那些女孩。没有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愿意在自己钟意的女孩面前丢人。
林飞也一样。
一把推开身边的鸭子,他杀气腾腾的向我走来。
他与何勇插身而过的时候,何勇也动了,猛地一脚踢在了林飞腰间。女孩尖叫响起,林飞直挺挺地倒向了地面。
“小杂种!”
我狂吼着扑了上去。
眼角看见,旁边看电影的人,如同是潮水般,喊叫着往四周散开,在退潮的中心,却有两个黑色的影子,迎着逆流,跟随着我一起扑了上来。
鸭子、铁明!
三 黑二代唐一林
我不晓得自己打了多久,又是怎么打的。
我只是觉察到了一种畅快,可以让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的畅快。
这是我离开学校之后,再也没有体会过的美妙感觉。它,让我忘记了身在何方,所为何来,所做何事。
我快乐的陷入了癫狂。
然后,我发现自己已经被何勇、铁明、鸭子三人合力拉开,耳边极近的地方隐隐听到一个说话声响起:
“义杰,莫搞哒莫搞哒。差不多哒,也是认识的人,差不多哒!”
接着,世界又一次变得清晰,我看到了周围探头探脑,指指点点,却又噤如寒蝉的人群,看到了女孩脸上已经失色的花容,看到了兄弟们眼中的恳求和迫切,看到了满脸是血的林飞从地上爬起。
我终于醒来。
一林转头走了,走之前,他指着我们四人,说:
“等着,你们等着!”
胸膛依旧起伏不定,何勇搂着我,将我向着操场外面推,他说:
“义杰,你回去。你回去。这里的事,我来摆平!”
“是的,义杰,你回去咯,不碍事的。明天,我到你家去找你!”
铁明也跟着附和。
我停住了脚步。
在这一架之前,我会走。因为我知道,现在的我已经成为了一坨狗屎,狗屎的命运就是要夹紧尾巴,莫要惹事,安安心心低调求生存为好。
可此刻已经不同了。
这一架让我感到了万分的轻松,那种“讨米不再穷,除死无大祸”的绝对轻松。那些日夜扛在肩上,压得我喘不过起来,让我生不如死的包袱,已经在拳头的挥舞之下,消失无踪。
我知道,我可能在做一件错事。
但是,无所谓,我喜欢这样的感觉。
抵抗着何勇双手向前推搡的力道,转过身,我看着他说:
“是兄弟,你就莫逼我哒。我已经快要逼死哒!老子不走,我看今天到底有个什么鬼。要死卵朝天,不死当神仙!怕个鸡巴!”
何勇的瞳孔飞快放大,默默无言,看了我半响之后,他收回了双手,移开目光,招呼鸭子走到一旁,指着操场的东头说了一句什么。
鸭子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然后,何勇回到原地,坐下来,再对我招了招手。
周围依然还是有无数的人们在注视着我,依然还是有无数的恶意在揣测着我。
但是,我已经不再怕了,我也不想多问鸭子为何离去,我只是笔直走向了何勇。我知道,万人的操场上,只有他们三人站我的一边,他们不会害我。我只想和我的兄弟们好好休息一下。
然后,一起迎接那即将到来的一战,迎接那酣畅淋漓的轻松感觉。
几分钟过去了,在我的等待中,终于,斜前方那片人群如同开水般沸腾起来。
大概七八个年轻人高声大骂着,黑压压的一伙走向了我们这边。
听到自己胸腔中不断传出的剧烈心跳声,看见眼角黑影移动,顾不上多想,随在何勇身后一步,站起了身。
“何勇,不关你的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朋友哒,给个面子。”
人未到,声音已经传来。
说话的是为首一个个头不是很高,但是很壮,穿着一身在昏暗灯光下,分不清是黑色还是深蓝劳动布工装的年轻人。
人群已经走到了我们面前。
“是不是这个小麻皮?啊?林飞,刚刚打你的是这个小麻皮沙!”
不待何勇回答,此人气势极盛地伸出一根指头,指着我,眼神却扫都不扫我半下,径直扭过头去向林飞问道。
何勇踏前一步,半边身子挡在我了前面,扔掉手里的烟头,故意漫不经心对着地上啐了一口之后,看着来人,硬邦邦说了一句:
“什么不关我的事,他的事就是老子的事。怎么了?”
工装服显然对于何勇的回答有些意外,呆滞了片刻之后,脸色变得更加严峻,一字一句回答道:
“何勇,一场朋友,我的老弟被打成这个样子哒,你是不是不给一点面子。要这么轻狂?”
何勇又踏前了一步,几乎是胸部贴着胸部地站在了工装服面前,说:
“老子向来都轻狂惯哒,不舒服啊?”
工装服显然在顾忌着什么,对于何勇的这般挑衅,他一反片刻前指向我的威风,居然没有发作,看了何勇半天之后,才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