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了个去,当时真想弄死他,这可是俺娘不舍得吃给我带的特供午饭,早知道就不给你了。我没说话,翻了他一眼,接过锃亮的铁饭盒,装进书包,起身想离开。
“哎,兄弟,你家住在前面村吧?有能住的荒房子没?”
听他的声音,好像跟我差不多大,想想怪可怜的。我想了下。村边香瓜地里有个窝棚,荒废着,应该能对付一晚。就跟他说:“有一个窝棚能住人,就在村边儿上,进村的时候指给你。”
“好嘞”他起身,拍拍屁股,跟着我。
一路上,我们没有说话,跟个要饭的能有什么共同语言?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可我能感觉到,他一直在注视着我。十分钟后,走到村口,我站住,指着远处香瓜地里的一个黑点说:“就那,行吗?”
他向远处看了一眼,又面对着我说了一句当时没听懂话,然后转身走了。我注视着他佝偻的身影渐渐变成另外一个黑点,心里很酸楚。多年以后,在语文课本上我才看到他当年说的那句话。
他说:“苟富贵,无相忘。”
第二件要交代的事情是,边缘人为什么要冒险披露社团的成长和发展历程。在飞往拉斯维加斯的豪华私人飞机上,大BOOS(我不能说他的名字,在整本书中,他的名字叫流沙)和我说了原因。原话抄录如下:
“大中(我的小名),很高兴你也成长起来,我能和你坐下来谈这个事情,说明我已经非常信任你,你应该知道,在人和人之间,能讲出信任,那意味着什么。”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在他面前我总觉着很局促,他的眼神深邃得像海一样,让人不敢逼视。
“我的社团的名字叫边缘人,为什么叫边缘人。因为我们是游离在这个社会各个阶层的人。我们渗透这个社会的任何阶层,又不属于这个阶层。现在请你来,就是用你的笔记述我的过往,以此缅怀我永远失去的那些人,我的故事需要有人倾听,我的事迹需要有人追寻。更为重要的是,有这样一种精神,需要你记载下来,并通过你的记载传扬给中国人。或许,这将能根除中国人的奴性,使我中华儿女明白并拥有真正的自由,与平等的精神。
“当然,我现在拥有的这些,获取的并不光彩,所以你不必记述我的名字。这只是一个边缘人的故事。大中,金钱所能给予你的只有冰冷,世上总有一种情怀值得你终身铭记。而你,是我铭记的一部份。”
“你不要急着拒绝,更不要轻率下笔,你先和我的兄弟姐妹共同生活一段时间,等你真正明白什么是边缘人的时候,在开始吧。这段时间,我们会分别给你讲我们的经历,这些经历就是你的素材。好,今天就先这样,会有人带你去你休息的地方,等飞机降落后,你会知道拉斯维加斯除了赌场还有很多更美的地方。”
第一章 弃婴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快被遗忘,因为我们总认为会发现更快乐的事情;痛苦的瞬间却又是总会想起,因为我们总认为悲伤的疮口永难愈合。在这冰凉的世界里,你那浅唱低吟的是否唯有那淡淡的忧伤?!
流沙是一个弃婴,在一个垃圾堆里,被一个拾荒的中年男人捡到。当然,上帝是公平的,他拿走了流沙亲人的爱,却给予了他养父所有的爱。这个拾荒男子姓王,患有先天性小儿麻痹,同样有一个悲惨的童年,他是一个孤儿,在孤儿院里长大。左手畸形,而且控制不了右腿。还有轻微的面瘫,不会有一家工厂会给他一份工作,为了维持生计,他只能靠拾荒为生。在他心目中,流沙就是老天可怜自己,送给自己的儿子。因为以他的状况,是绝不可能会有女人下嫁的。他的命运必将是孤独的死在垃圾堆里,或死在去垃圾堆的路上。可是现在不同了,这个孩子可以陪着他,他对生活又有了希望。老王也积攒下一些钱,靠着卖一些破烂,他攒下2000块钱,最大一张票是五块的。这么一大笔钱全部缝在他的棉袄夹层里。里面还缝着一张他托人写的一张纸条,上面写道:“好心人,如果你在我的尸体上看到这些钱,请你拿走,只求你一件事,把我埋掉,留个全尸。”
老王抱起饿的嗷嗷叫的小襁褓,一时有些束手无策。哭的这么厉害肯定是饿了,应该找些奶粉喂这孩子。打定主意,老王艰难的往他搭的小棚挪步。一个残缺的躯体承载着一个生的希望,开始了一段漫长的里程~~~
时光如梭,岁月飞逝,一晃过去六个春秋。老王五十七岁,流沙六岁。由于岁数的增长,和长期的营养不良,老王的身体每况愈下。他已经不能适应北方冬天寒冷的气候,于是在两年前的一个冬天,爷俩踏上了开往春城的火车。检票的时候,还闹了一个插曲。铁路民警看着残疾的老王领着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小乞丐,就怀疑他拐卖儿童行乞,加上老王没有身份证更无法说明和小孩子的关系,盘查了很久不准放行,还拽他们去问询室问话。老王心急如焚,可说话又不利索。这时流沙上前拽了拽民警的衣角,噗通跪在地上,磕头,边磕头边说:“叔,你放了我爹吧,我爹是好人,我真是他儿子,求求你了,唔,求求你了。”民警被这阵势造一愣,一时间围上来一大帮看热闹的。民警可能担心影响不好,又有些动了恻隐之心,一把拎起流沙,给他拽拽衣服,说:“娃,叔没说你爹是坏人,那你们过去吧,看好你爹,走吧走吧。”“散了吧,散了,有什么好看的。”得到赦令的流沙赶紧抹掉眼泪,搀着老王,往车厢走去,老王的破棉裤兜里多了一个钱包。那年,流沙四岁``````
春城,顾名思义,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只是冬天总会下起淅沥沥的小雨,给人感觉透心的凉。老王领着流沙四处找安家之所,先前去了几个大一点的垃圾堆,都被人先占了。他们只好到偏远一点的地方落脚。流沙趁老王不注意,翻出那个倒霉蛋的钱包,里面有300块整钱,还有十来块零钱,他把钱掏出来,顺手把钱包扔掉。流沙并不知道这是犯罪,这是老家垃圾堆的邻居,比他大六七岁的小强教他的戏法。小强说只要用这个戏法,马上就有钱花了,也能吃饱饭,还能给老爹买药吃。于是懂事的流沙开始按小强教的天天练习,就算是手被刀片划得血流如注也不间断。这些老王是不知道的,因为小强说过戏法不能让别人知道,知道就不灵了。流沙铭记于心,手法日见成熟。怎奈他毕竟只是一个四岁的小孩子,再加上营养不良,站着还没板凳高,够不到别人的兜。所以就极少有机会变戏法,平时也就是老王抱他的时候,拿老爹练练手,拿出来,放回去。临走前,小强来送行,两个手腕缠着厚厚的绷带,人也没有一点精神,老王关切的看着他。他苦笑了一下说手被坏人剁掉了,现在只能要饭过日子。小强特意低身小声嘱咐流沙:“要照顾好你爹,教你的戏法不到没活路的时候,不要演啊。”流沙轻声答应。多年以后,流沙回到那个垃圾堆找小强,那里已经起了一些新楼房,听住在附近的老人说,小强在他走的第二年春天,伤口感染,死了。死前身上只有一条裤衩,尸体是政府火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