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进入西门府之前,她毒害亲夫武大的事在清河闹得沸沸扬扬,人所皆知。西门庆的妻妾,特别是吴月娘,对潘金莲的印象是极不好的。
既然嫁过来了,从此就是西门府的人了。潘金莲现在要做的,当然就是要设法改变全府上下对她的印象,特别是掌握后院话语权的吴月娘。
潘金莲到西门府的第二天,按照规距,应该是与众妻妾见面,向正妻吴月娘敬茶献礼。毕竟是妾,身份不一样,该讲的礼数还是要讲的。
潘金莲精心打扮,穿戴整齐,让春梅捧茶,跟在后面,去拜见吴月娘,递见面礼。见面礼是两双新鞋。
吴月娘是第一次见到潘金莲,自然要细细打量。她从头看到脚,风流往下跑;从脚看到头,风流往上流。吴月娘在心里感叹道,以前,听小厮说武大的老婆长得如何如何漂亮,今日一见,果然是风流标致,名不虚传,难怪俺家那强人爱她。
潘金莲恭恭敬敬地给吴月娘磕头,与李娇儿、孟玉楼、孙雪娥一一行礼。
潘金莲是极具心计的,她初来乍到,知道要低调做人,韬光养晦。要想在这座豪宅里站稳脚跟,必须要巴结讨好吴月娘。于是,她每天早晨起床后,就到吴月娘房中来做针线活,大娘长大娘短地叫着,不惹事,不拿强,装着老实人的样子,很快就赢得了吴月娘的好感。
吴月娘公开称赞潘金莲说:“这个金莲同志,并不像外面传说的那样恶毒,慈眉善目,知高识低,是个贤妻良母嘛。”
吴月娘是个敦厚的人,被潘金莲虚假的热情弄得云里雾里。她亲热称潘金莲为“六姐”。别小看这个称呼,这就等于是把潘金莲当成姊妹了。这还不算,吴月娘还拣好衣服好首饰送给她,吃饭喝茶也与她同席。
就是说,吴月娘与潘金莲打成一片了。潘金莲攻关大胜。
可是,与领导走得太近的人,必然很容易失去群众基础。你究竟想干什么,大家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没有谁是傻子。吴月娘对潘金莲过于关爱,已让另外几位妾十分不满。李娇儿就公开地说:“大姐把我们这些旧人,倒晾在一边,她才来多少日子,就这样惯着,太不像话了,大姐好没分晓。”
在这里,李娇儿明确提出了“旧人”的概念,这当然是相对于“新人”而言的。这明显是将几位妾分成了两派。即旧人帮李娇儿、孙雪娥,新人帮孟玉楼、潘金莲。吴月娘是后院CEO,不属于任何帮派,是两派争相拉拢巴结的对象。可她有自己的立场,软硬不吃,不轻易偏袒哪一方。
空气中似乎有点火药味了。
博得了吴月娘的好感,只能说取得了初步的成功。潘金莲真正的靠山当然还是西门庆,得到他的欢心,就比什么都重要,这也是日后在后院战争中取胜的根本保证。
要想得到领导的好感,当然就要善于揣摩领导的意图。《金瓶梅》中有一句民间俗语,西门庆经常引用,即养儿不要屙金溺银,只要见景生情。意思就是说,养儿不图发财,只要随机应变。西门庆说的“儿”是泛指、昵称,包括地位次于他的小厮、丫环,甚至也包括他的妻妾和情人。
西门庆最不喜欢的人就是不懂他的心思的榆木疙瘩。
聪明的潘金莲占了明显优势,她很会揣摩西门庆的心思。在这方面,吴月娘、李娇儿、孙雪娥等人都远不如她。
潘金莲进入西门府后,西门庆将吴月娘房中的丫环春梅调整到潘金莲房中,这是大有深意的。
《金瓶梅》书名,是将书中的三位女主角潘金莲、李瓶儿、庞春梅的名字各取一字,组合而成。春梅身为婢女,能够跻身三位女主角之列,显然不是一般的人物。
春梅有姿色,西门庆觊觎已久。但她在一直在吴月娘房中工作,不好下手。吴月娘是正派人,西门庆要想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对春梅下手,很难。主人和婢女私通,怎么说也是件不光彩的事,这是吴月娘不能接受的。
但潘金莲就不同了,在性这方面,她的观念远比吴月娘开放。一天晚上,西门庆和众妻妾在花园中饮酒归来。西门庆来到潘金莲房中,趁着酒兴,脱下衣服,让潘金莲给他“品箫”。品着品着,西门庆一时兴起,说口渴了,大声叫着春梅进来递茶。
这叫什么话?潘金莲赶紧停了下来,要放下帐子,毕竟赤身裸体的,让丫环看见了有失体统。
没想到,西门庆却阻止了她,说:“怕什么,我就是要让她看看。隔壁花二哥房里的两个丫头,生得好模样,都被他收用了。”
原来如此,潘金莲懂了。她嗔骂道:“怪行货子,你成心要收用这个丫头,只管收便是了,如何指山说磨地绕圈子,奴不是那样小量的人。明天我到后边去,给你让地方,你叫她来,收用她就是了。”
西门庆欢喜不尽,一把搂住潘金莲,说:“我儿,还是你了解我的心思。”
潘金莲支持西门庆收用春梅,是因为她看出了其中隐藏着的利益。一方面,可以讨得西门庆的欢心。你看,大娘房中不能解决的问题,我都帮你解决了,我比正妻更理解你,更体贴你。另一方面,让春梅被主人收用,为日后扶正创造条件,这对春梅来说,也是一件荣耀的事。春梅自然会感激潘金莲,这样,潘金莲又多了一个心腹、一个战友。
第二天,潘金莲果然如其所说,积极创造条件,让西门庆在她的房中将春梅收用了。春梅从此对潘金莲感恩戴德,成为她的死党。
被收用了的春梅,成了西门庆的“小三”。西门庆对她非常宠爱,送衣服送首饰,言听计从,百依百顺,就差送她一顶象征着妻妾身份的鬏髻了。
而春梅呢,仗着有西门庆撑腰,不免心高气傲,谁都不在她眼里。
天下的“小三”都是有梦想的,她们都渴望着有一天会被扶正。况且,类似的事情,在西门府中是有先例的。四娘孙雪娥就是,她智愚木讷,姿色平平,不过就是有一手好厨艺而已,魅力指数比春梅差远了。
春梅从此就有了梦想。
可是,有的梦想是能够实现的,有的梦想却永远只是幻想。这取决于两个方面:一是梦想是否符合现实,二是实现梦想的方法是否得当。
被收用后的春梅能够被顺利转正吗,她的梦想之路还有多长?
树威,还是失威
狐狸终究是要露出尾巴的。潘金莲在西门府后院渐渐站稳了脚跟,她那争强好妒的本性就渐渐显露了出来。
由于特殊的身世经历,潘金莲从小就被卖来卖去,严重地缺乏安全感。况且,置身在妻妾众多的西门府后院,一不小心就有被晾在一边的危险。所以,潘金莲整日想着的就是如何讨好西门庆,如何打压别的妻妾,以不断巩固和强化自己的地位。
战争未动,情报先行。潘金莲需要及时掌握西门府后院的各类信息,以便掌握先机。于是,她现在多了一项工作,成了西门府后院的“克列勃”。她常常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别人的窗前门后,听篱察壁,偷听别人的谈话,从中刺探情报,获取对自己有利的信息,并相机而动。
春梅成了潘金莲的死党,充当着她的马前卒。下面的事情就是因她而起。
春梅被西门庆收用过,成了他的“小三”。可是,在大家眼里,她仍然是个下人。但在春梅自己看来,她是得到主子宠爱的下人,不是一个一般的使唤丫头了,况且只要自己把握得好,将来还是有机会扶正的。因此,她不免心高气傲,恃宠凌弱,颐指气使。
这次,春梅要挑战的对象是四娘孙雪娥。
孙雪娥的身份本来和春梅一样,都是后院里的使唤丫头,两人的关系本来就不怎么好。在潘金莲嫁入的同时,孙雪娥被突然扶正了,爬到了春梅上面,这让一向清高的春梅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