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工的第一天，厂里发了每人30块的开工红包，组级的干部比产线员工好一些，不但生产经理关胜平给每个人组长发了一个20块的红包，连结过婚的制程工程师们也会给产线的未婚组长来一个红包。车间的生产文员去了办公室一趟，回来就拿了好几个红包，原因就是一进办公室不管看见谁，逮着都说一句：“恭喜发财。”那些生产的头头，品管的头头，工程组的头头们也不多话，随手就给一个红包。

不用说这一天所有的人都是没心情做事的，都在三三两两的议论，谈一谈回家的见闻，过年的去向，所收红包的数量等等。但是我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只要赵响一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我就情不自禁的追随着他的身影，等他走近了却又躲到一边。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也许是他让我叫他“老赵”的时候，也许是他耐心的教我电脑表格的时候，也许是他跟我讨论管理理论的时候。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可是有些事不能说，不能想，又不能忘。心里装了一个人，压抑着的热情呼啦啦全出来了。在繁忙的工作和学习的空隙，只要一停下来，心思就会溜到赵响身上。我整理着凌乱的思绪，开始写一些酸不拉叽的诗，并且把这些酸酸的调调投给了厂刊。不多时，居然有一天接到厂刊主编的内线电话，他告诉我，所写的诗会在这一期厂刊发表。从我所写的那首，《风中的玫瑰》来看我是一个很有天赋的人，不要浪费了自己的才情，多写一点投过来。

啥？写这些东东也算是有天赋，有才情？我被厂刊主编贺国正所灌的迷魂汤彻底忽悠了，激动的要抽风。想一想，人家到底是一个厂刊的主编啊，能这样看得起你，亲自给你打电话，我是不是太油菜了？赵响要是看到我厂刊里所写的东西，他肯定是会对我刮目相看吧。我美滋滋的想着。

等等，赵响，想到他，我马上就黯然了，不管他对我有怎样的看法，我跟他之间始终是不可能的。

东西发表后，赵响是否对我刮目相看不得而之，但是高华丽反应的可激烈了。拿着厂刊在我面前夸张的念着：“相对于花开的时光/成长是如此漫长/在枝头一片青涩的时候/寂寞的看天黑天亮/默默守候/盼着绽放。等到于花开的时光/青春放肆而张扬/期望你能看清我的模样/亭亭玉立/摇曳生香……”看到高华丽大笑着，边笑边读，我想起自己写这东西时的隐密心思，感觉就像被她剥着衣服的似的。不等她读完，我便一把抢过：“不给你看了，没正经的。”

华丽坏坏的笑着说：“没用了，我都看完了，你说，你写这个东西，是不是在想着谁呀？”

“你这个坏东西，不跟你说了，你才是想着谁呢，我只是写一写，不可以吗？”

“嗯，写一写，还蛮真实的，看不出你是个诗人，叶子，我太激动了，我这是跟一个诗人住一起啊。”

“去，什么湿人干人，你去淋一桶水，也是湿人了，有什么好激动的，被水淋了是冰动吧。”

“拿了多少钱，听说在厂刊登的文章都是有稿费的。”

“五十块，这个月我洗发水没了，沐浴露没了，牙膏和洗衣粉都没了，还不够我买这些日用品呢。”

“叶子，你可够厉害的，我还没开口，你就先把我赌住了，算了，放过你吧，不让你请客了。”

18.一年之计在于春

春节过后，气温开始逐日上升，厂里四周种植的紫荆树叶子开始脱落，不几天，原本枯黄的叶子就换上的翠绿的新装----春天来了。

自从年前堂姐来过这里一趟后，程颖颖好像就对堂姐充满了好奇，老是拉着我打听一些堂姐的事。我以为这只是一个小女孩对未知生活的一种向住，直到有一天程颖颖郑重的跟我讲，她想报自考，专业是市场营销，我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了解她。

“我仔细想过了，我要学市场营销，我想跟你堂姐一样，将来能做一个销售经理，挣很多的钱，坐着飞机到处跑，而且公司会给我报销。”程颖颖站在我面前，对我描述着她的雄心壮志。

“可是，做销售是很辛苦的行当，我堂姐都跟我说压力很大呢。”我不忍心打击她。

“不要紧，压力大就压力大。叶子姐，我不想一辈子坐在流水线上做一个操作工。现在我是没有什么能力，可是我愿意去学。就像你一样，摆脱做流水线的命。”

不要紧，压力大就压力大。叶子姐，我不想一辈子坐在流水线上做一个操作工。现在我是没有什么能力，可是我愿意去学。就像你一样，摆脱做流水线的命。”

我听了不由得对程颖颖刮目相看，流水线上的打工妹们也许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不安于现状的想法，但是真正能找到方法并付诸于行动的却很少。就冲着这一点，我也是非帮她不可。

“好吧，那咱们今天就去买书，你先看着，做做练习。到时候我再带你去报名。”

程颖颖一口气买了四本书：《市场营销学》《谈判与推销技巧》《市场调查与预测》《消费心理学》。我看了看，担心她贪多嚼不烂：“颖颖，其实你不用急的，慢慢来，你考的这个专业跟我的不一样。我考的行政管理只要能过了就行了，但是你这个专业不但要能过，将来还要能熟练运用，应该看仔细一点。”

“放心吧，叶子姐，我会把这几本书的每一个章节都看明白的，现在离七月份的报考时间还有近五个月，离十月底考试的时间就更长了，时间上是没问题的。”

自从买了这四本书以后，程颖颖就往我那里跑得更勤了。女工集体宿舍显然不是一个适合学习的地方，但是程颖颖又找不到合适的人跟她一起出来租房，只好每天跑我屋里跟我一起学习。

高华丽看到我们两个凑在一起也不怎么说话，回来了就是看书做笔记，有点着急。有一天临睡前她跟我说：“叶子，现在我看到你跟程颖颖两个每天在起学习，觉得自己的心理压力好大呀。”

“啊？什么心理压力？跟我讲讲。”我一愣，以为她不欢迎程颖颖来。

“你们都那么努力，只有我跟一个废人似的，每天就是上班，吃饭，睡觉。”

“那你也想跟我们一样，去考一个大学文凭吗？”我试探着问。

“不，我不想，那个工程太大了，怎么也得要几年时间吧，我心里实在没底，能不能坚持都是个问题。”

“那你想做什么呢？我们在流水线上，要学一门技术也是很难的，如果去技校学，又要花很多钱。”

“我们还有杨燕，都是一起进厂的，你现在升组长是铁定的了，再过一个一两年，等你拿到了大学文凭，升主管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我还是跟原来没什么区别，连程颖颖都知道要改变自己。”

“华丽，你不用担心，现在你只是没发现适合自己的路。”我安慰着她。

“我记得上中学的时候，我们老师跟我们说过一句话，他说二十一世纪的人必须掌握四种技能，英语，电脑，法律，驾使技术，可是我没有一样会的，看来我还是个文盲。”

“呵呵，我也没有一样是精通的，跟你一样，我也是个文盲。”

“不对，你的电脑还是可以的，我们车间里那一排干部用的电脑，我经常会看到你去用。”

“哪里呀，我只是会打字和一些做表格的基本内容，其它就不行了。”听到高华丽言语之间流露出来对我的羡慕，我争辩着，接着一个念头冒出来：“要不，你去外面学学电脑，以后去考文员？”

厂里有一个内招的专栏，里面经常会贴出一些招文员的信息来，工程部，研发部，行政部，品质部，都是让我们一线操作工看得流口水的部门。我看到了，相信高华丽也看到了。

“这倒也是一个办法，可是电脑难不难？”高华丽听了有些犹豫。

“电脑是一点也不难的，赵响只是稍稍教了我一下，我都会用了。你去电脑培训班里，有专门的老师教你，肯定更快上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