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出了医务室,向谢芳所在的职员宿舍走去。厂里把员工跟职员所住的宿舍是分开的,员工一个宿舍住十二个人,但是职员宿舍听说只住四个人,条件也比员工宿舍好得多。
绕过一栋员工宿舍,我们就到了职员宿舍。谢芳在门卫处替我登记了,便引我上了四楼。职工宿舍的条件就是比员工宿舍好,每层都设了电视厅(员工宿舍一栋楼只有两个电视厅)。进入谢芳的宿舍,看到里面空调电扇饮水机,一应俱全,并且阳台上有独立分开的洗澡间,卫生间,洗手池。想起以前我所住宿舍的拥挤,再看看现在空阔的空间里只放了的四个单人床,我羡慕极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住上这样的宿舍。
“你坐吧,我去给你倒一杯水来。”谢芳的脸色还是很苍白,看着我四处打量宿舍,便去拿杯子。
我抢过她手里的一次性纸杯,到饮水机上接了水递给了谢芳,然后才给自己也接了一杯。我拿出医生开的药,就着热水吞了,又剥了一个西瓜上含着。谢芳喝了一口水,指着角落里的一张床:“这是我的床,我们到那边坐着吧。”说着就走过去把被子枕头堆在床头,自己靠了上去。
我看她还是很虚弱的样子,对清了清破嗓子,嘶哑着对她说:“要不你先休息,我改天来看你。”
“叶子,你别走!”谢芳马上蹦起来把我拉住:“我宿舍里的人全都回去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你陪陪我吧。”
看着谢芳紧张的样子,我对她笑着点点头,反正现在华丽也回家了,回去屋里也挺冷清的。
谢芳看我点头答应了,就拉着我坐下来:“我放一点歌曲来听。”说着在床头摸出一个复读机,又在床一角找出一张录音带。我看着那个床角小声说:“哇,好多书。”原来靠墙一侧的床上一溜全是竖排着的书。
音乐缓缓响起,是一曲柔和的《茉莉花》。谢芳说:“你看看,有喜欢看的就拿去。”
我点点头,这就不客气啦,但是继而又摇摇头,还在自考呢,哪有这个闲功夫看其它书。
谢芳笑起来:“你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是什么意思?”一语未了,脸色忽然变了,捂着嘴跑到阳台池手池里,哇哇的吐起来。
我的脸色也变了,心底里升起了一个疑问:谢芳她到底是什么病!
我跟出阳台,谢芳打开水笼头哗华的在漱口,洗脸,完了后拿起毛巾擦了擦脸。由于嗓子的缘故,我只能小声问她:“你没事吧。”
谢芳擦完脸,把毛巾挂回去,转头对我勉强的笑着:“没事了,现在没事了。”然后在刚刚拿回的一包药中找出两支溶液,倒在杯子里中热水稀释开,坐在床边慢慢喝着。
我在一边看着,有很多话想问她,她现在得的是什么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一直都说想跟我聊聊,难道她过得不快乐吗?但是又不知道怎样开口,加上嗓子也不方便,只好也在边上坐下来,拿着开水润喉。
一杯热乎乎的水下去,谢芳原本苍白的脸上血色活泛起来,恢复了几成红润,但是仔细看看,到底脸上是不如以前那般的红艳圆润。她把杯子放下,看着我叹了一声说:“嗐,我这个病已经快半年了,总是隔两到三个星期就要发作一次。每次都是头晕头疼,全身没力,一直到你吐了为止,这才算好。”
原来是这样!我心里放下一块石头,小声地说:“哦,这是病啊,我还以为,还以为……”
谢芳耳朵还不是一般尖,她恍然大悟,边笑边骂:“以为什么,以为什么,刚才你以为我是怎么了?臭叶子,你给我解释清楚!”说着两手抓住了我的两腮威胁着:“赶快给我说清楚,说不清楚了当心我撕了你的嘴!”
我赶紧举手投降:“我的嗓子疼,谢女侠你就高抬贵手放了我吧。”
谢芳松了手:“哼,还嗓子疼,活该你!要是嗓子不疼早就在乱说了!臭叶子,我警告你不许把我想歪了。”
我边笑边小声嘀咕着:“你又从来不说你这个秘书是干吗的,就不许我乱想。”
谢芳咯咯笑着:“你还有理了,真是的。”
我看着她明显不如以前丰美的容色,轻声正色问:“你到大医院里去看过了吗?这是什么病,能治好吗?”
谢芳歪靠在床上:“到人民医院去看过,医生说这是神经衰弱,不要压力过大,不要用脑过度,要有充足的睡眠,多吃有营养的东西,慢慢调理总会好的。但是我根本做不到,除非是我不做这份工作了,但又也不现实。”
“为什么做不到,现在你的工作多轻松啊,比生产线上好多了。”
“轻松?”谢芳的脸上浮起一个嘲讽的笑容,“可能在你们看来我是很轻松吧。是啊,只负责副总办公室的文件整理,早上只要给副总买好早餐泡好咖啡,有客人来了端端茶,倒倒水,闲了没事,就聊聊天,玩玩电脑,这不是很轻松吗,怎么会有压力呢?”
“难道不是吗,我们都羡慕死你了。”
谢芳又笑了,不过这次是苦笑:“其实根本没必要羡慕我,真的,叶子,我不知道有多羡慕你呢。你看你,上面至少有人欣赏你,中间又有陈咏梅会提点你,低下还有一把朋友,有什么事都可以说。你别看我现在好像很风光,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那个副总吧,他就是觉得我是一个好看的机器人,可以帮他处理一些杂务,重要的事根本不会交待我去做。办公室还有一个本科生秘书,长得一般吧,她才是副总最得力的人。不知道她快三十了还没有男朋友,整一个就是变态!你不知道她老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像一点都看不起我,我第一天到副总办公室,她就要我每天给她买早餐泡咖啡,并且要到她指定的地方去买。她又从来不肯教我任何事,做错了就只会把事情捅过副总那里去。只要副总哪天多跟我说了两句话,她就要找上一个借口把我修理一顿,我真是恨死她了,变态老女人!”
我说:“你呀,真是傻了,那个女人肯定是怕你抢了她的位置。”
谢芳说:“我哪有,我根本就没抢她位置的能力。那个女人可恨是可恨了点,可是不能不承认她还是蛮有能力的,一堆一堆的英文资料,一下就看完重点挑出来,还把生僻的词用汉语备注出来。每次副总要找什么资料做什么分析,她都是做得又快又好,我想我这辈子都别想赶上她了。”
“起码你现在是学到了不少东西,不说别的,就是英语,你也提高了很多。”
“英语你就别提了,说起来我都羞死了。我刚到办公室时英语一点都不好,我们公司的英语文件又多,我经常把文件搞得乱七八糟,闹了好几次笑话。其实笑话也没什么,就当自己是个二皮脸呗。可我就是受不了那个老女人鄙视的眼光,所以一发狠,我就去外面报了一个英语班。可是好像没什么效果,英语还是差得很。我在办公室又怕做错事,又怕那个老女人无缘无故的发飙,一下班又没日没夜的学英语,搞得我神经衰弱怎么治也治不好。你说我倒不倒霉?”
“那你在年宴上英语还是很好的,怎么说没效果。”
“年宴?”谢芳又对我大吐着苦水:“你不知道年宴那英语花了我多少时间。台词写出来后王振林把译成英语交给我,我背啊背啊,两个星期都没睡好。”
“年宴?”谢芳又对我大吐着苦水:“你不知道年宴那英语花了我多少时间。台词写出来后王振林把它译成英语交给我,我背啊背啊,两个星期都没睡好。”
“你一定要注意身体,没有好身体,我们就什么也做不成了。”我握着谢芳的手说。
“知道了,真像个老妈子,我妈都跟我讲了N遍了。”谢芳说着默转移了话题:“叶子,你觉得方思云这个人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