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上班的时候前面碰到前面工序有问题,生产线停下来的时候,我会从袖子里拿出小纸片记诵。无尘车间的纪律是很严的,就算是没事做,你也不能看与工作无关的东西。所以我一般都会很小心的把纸片压在装货盒子底下,以逃到主管,组长和稽核组的层层严密监控。
有句话说得好,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我以前是不相信这句话的。我总觉得在产线上利用工作空隙背资料,采用的方法非常的隐蔽,那些人监控得是严,但是想抓到我干坏事还是没那么容易的。就在我自鸣得意,以为自己可以满天过海的时候,危险正悄然接近。
一天,又是产线待料的时候,我照常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纸条在全神贯注的记诵着,浑然不知在我的身后已经悄悄的站了人。等到我的纸条被拿走时,抬头一看,才发现身后站的是我们的主管赵响。
在我的印象中赵响是一个非常严肃的人,别的组长经常会跟主管们开一些玩笑,但是赵响是个例外,绝对没有哪个组长有胆子跟赵响开玩笑。原因是他言语不多,经常板着一张脸,好像所有的人都欠着他几百万似的。他很少到产线来看,来产线时他的样子也是一副忧心忡忡,思考着国家大事的形态。搞的产线上所有的女孩子看到他就躲,躲不了的也尽量的规规矩矩做事,生怕被他抓到把柄。
看到赵响手里捏着的纸条,我心里是又惊又怕。我在产线上一向都是尊规守纪,在工作方面也非常认真,陈咏梅对我也很满意,曾不止一次在开早会的时候表扬过我,也不止一次跟我说年终评绩效会给我评一个“优”。看来这下绩效评优泡汤不用说,说不定还会记过呢。要是直接就记一个过倒还没什么,把你叫到一边去教育的时候才叫难过呢。
赵响拿着纸条一边看上面的内容一边在打量我,然后他问我:你叫什么名字啊?什么时候时厂的?
我想,该来的总会来的,豁出去了。便硬着头皮回答:我叫叶子,去年十月份进厂的。
赵响点点头:嗯。也不说什么,便走了。
我想,这就过关了,没那么容易吧,说不定他是一时没有想到处罚我的办法,先回去想一想,再过来找我算账吧。
上面的高华丽说:吓死了,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我一点都不知道。像个幽灵似的,没个声响就站到后面来了。
杨燕说:叶子,我看你是要死定了,还不知道他怎么处罚你呢。
我说:大家先想一想他会用什么招来处罚我吧,让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高华丽说:那还用说,肯定是告诉陈咏梅,让她来训你呗。
杨燕说:我看不会,肯定是找你去谈话,然后再把你当作一个违纪的典型记一个大过,贴一个通告出来。
我说:那我可就要惨了,整个车间都知道陈咏梅线上有这么一号人物,还是个油条!
那一天我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看货的时候恍恍惚惚的,尤其是陈咏梅过来的时候,老是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想着是不是过来找我算账的。但是一天过去了,主管组长没有一个过来找我的。开下班会了,随着陈咏梅一句“散会”,我崩了一天的神经总算是松下来了。但是陈咏梅又说:叶子留下来。我一愣,心想到底还是来了。
陈咏梅说:刚才赵响主管跟要我转告你,要你下了班后到主管办公室去找他。
我问:那赵响有没有跟你讲什么?
陈咏梅说:没有啊。
我又问:那你知不知道他找我有什么事?
陈咏梅说:我也不清楚,在今天下午他把我叫到一边问了很多关于你的事。
我说:那他都问了一些什么?
陈咏梅说:就是问你在产线上表现怎么样啊,做事有没有主动性啊之类的。
我说:那你没有说我的坏话吧,是不是他现在找我算账来了。
陈咏梅说:哪里说你坏话了,别在这里乱想了,他让你去找他就去吧。
我想陈咏梅如果没跟赵响讲过我的坏话,那他就算是要惩罚我,至少也不会采取比较极端的方式,像一纸通告贴出来搞得车间人尽皆知这种应该也不会了。
我心里悄悄轻松了些,便去了四楼的主管办公室找赵响去了。
当我在办公室一排一排的格子间里找到赵响的时候,他正对着电脑在看今天的生产报表。看到我来了竟然对我笑了一笑,旁边拉过一张椅子对我说:来了,你坐这里吧。
我有几分慌乱:他也没必要对一个等待宣判的囚犯那么客气吧。想到宣判,也定了定神,也就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赵响说:今天你们产线的报表出来了,良率不太理想,只有96.5%,平时都是97.5%以上的良率,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
我很奇怪他为什么不问陈咏梅,好在这个良率报表里所有的数据都是我每天提供给陈咏梅的,自然有底,就说:我们产线今天制程前三项不良项目是划伤,折痕和碰伤,跟前几天的比率都差不多,只是来料不良增多了,线路板里的杂质平时都是很少的,今天就看到十多个,导致我们的总良率下降了,其实本制程的良率还是跟前几天差不多的
。
赵响点点头:你怎么那么清楚啊?
我看着他说:这个数据是我每天看产品出来的啊,我自己的本职工作,当然清楚了。
赵响笑了笑说:这倒也是。
平时看到赵响都是皱着眉头非常严肃的,今天他竟然笑了两次,这也太反常了吧。我心下没有放松警惕,看他会怎么跟我说。接下来他就问了问我家里有什么人呐,今年多大了呀,平时有什么爱好呀之类的。看到赵响只字不提那张纸条的事,我有些沉不住气了,心想着我还是主动跟他讲吧:主管,我,我今天违纪了。
平时看到赵响都是皱着眉头非常严肃的,今天他竟然笑了两次,这也太反常了吧。我心下没有放松警惕,看他会怎么跟我说。接下来他就问了问我家里有什么人呐,今年多大了呀,平时有什么爱好呀之类的。看到赵响只字不提那张纸条的事,我有些沉不住气了,心想着我还是主动跟他讲吧:主管,我,我今天违纪了。
赵响说:怎么违纪了,给稽核组的人登记了吗?
我心里想,你在里这给我装什么糊涂啊,但还是只能跟他说:你不是把我的纸条收走了吗?
赵响说:,哦,你是说那纸条的事啊。他从椅背上挂着的工衣口袋里拿出来:给你吧。
我有些迟疑的接了过来:你找我来不是为了纸条的事吗?
赵响说:不是啊,我只是想找你谈谈,了解了解。
我不清楚他到底是要了解我们今天的生产状况呢,还是要了解我这个人。但总算放下心来,我说:我以为今天你抓到我工作时间看与工作无关的东西,要找我的麻烦呢。
赵响说:工作时间是不能做与工作无关的事,不过我去产线那会不正好在待料嘛,看一看其它东西也不算什么事。
我说:谢谢主管。
赵响说:以后你要在车间看自考资料的话,最好用无尘纸抄下来,普通的纸带进去给别人抓到了也是一个麻烦。
我点点头:知道了。主管还有什么事吗?
赵响一本正经的对我说:还有一件事。
我问:那你说吧。
赵响说:以后你见到我不要“主管”“主管”的叫,我听着觉得很别扭,可以吗?
我笑了: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赵响说:你就直接叫我赵响吧。
我说:那多没礼貌啊,这样不好吧。要不我叫你“赵生”吧。
赵响说:也不好。这样吧,我比你大很多,你就叫我老赵得了。
我说:好吧,老赵,除了这件事,还有其它事吗?
赵响说:没有了,你可以走了。
我站起来把椅子归了位,便走了。
回到房子里,高华丽问我:赵响没把你怎么样吧?
我说:看你说的,我一个大活人,他能把我怎么样。
高华丽说:那他没说要怎么处罚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