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报告政府,说自己被群殴了,有伤为证。可是你怎么让政府相信,大家都说是你自己思念爹娘女朋友不已,口呼冤枉拿头脸撞墙跄地自残弄得,政府不但深信不疑,而且还会深明大义的把你教育一番,警告一番,然后扬长而去。从此,你的身上就会打上一个唤作“粘胡子”的烙印,全站乃至全市的监管场所都会知道你是一个卖水的,等你以后转看守所、转劳教劳改了,这个不光彩的烙印会一直伴随着你,不出意外,你以后的羁押生活将一天比一天难过,所以,只要在极限以内,报告政府这一做法断然选不得。
那么,你只有接受第三种选择,乖乖接受号头的管理,牙打掉了和血咽,以后头上插根天线,多上几个心眼,慢慢熬吧,就算混不起来,求个自保,也不失为明智则个。
马尤子和逼胎把这位爷从铺上拖下来,靠在墙边坐着,经过一通狂锤猛踹,他己经没有了刚进来时的那种旁若无人、从容淡定,头似有千斤重,耷拉在脑前,屁股坐在地上,伸着两只长腿,显得有气无力,看得出,他绝对没有炸号的意思和可能,黄文明多少有些失望。
逼胎蹲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一只塑料底布鞋。对面铺上盘腿坐着的是气闲神定的黄文明和张哥,他俩在抽烟,很悠闲,坐牢对有些人来说,不亚于疗养。
黄神仙抽舒服了,把烟头往地下一弹,立即有人收了去。他左右扭扭脖子,可能是刚才动了筋骨,得放松一下,马上就有人上来跪在身后,给他捶腰捏背揉肩膀……。
黄文明开口了,他问这位新同学:“朋友,刚刚哥们那么热情招呼,你没表示吗?”
新同学勉强抬起头,肿成缝的眼睛往铺上看了一下,又重重地垂了下去,逼胎见状,拿鞋底照他的嘴上狠狠的抽了一下,骂道:“问你话呢! 没听见吗?”
还是没反应,逼胎喊过一个尕娃,让他拿鞋底在马桶里沾湿,又是“啪啪啪”三抽,尿水在新同学脸上四溅,嘴己见肿,而他还是没反应,只是微微侧头睨了逼胎两眼。
如此状况,按照经验推断,此人要么太强,要么太怂,黄文明决定慢慢来,不急于搞定,安全第一。
他冲逼胎一摆手说道:“好了,既然新同学不愿和咱交流,那就让他先“观察与思考”两小时吧,他还想不通为啥上山来的呢,我们帮他思考,完了烤给二十个大腰子,刚上山来很辛苦,补一下,让好好休息几天。”
黄文明这是暗示他们今晚要加大挖腰子的力度,让这人在床上多卧几天。
逼胎会意,和马尤子一起把新同学架到马桶跟前,使他跪下,把头塞入马桶,让双手紧紧环绕桶体,拍着他出后脑勺告诫道:朋友,黄哥请你看电视,这个节目就是你以前在四频道看过的“观察与思考”, 先观察后思考,你一定要深深的思考,两小时后把你的思考成果向组织汇报。……
两小时后,当逼胎问道他看见了什么,有什么心得体会的时候,这位爷摇摇晃晃站起来,一把薅住逼胎的领子,惨然一笑,说道:“每当我看到天边的绿洲,就会想起东方齐洛瓦。”
随后一头栽倒不省人事。
再随后,他在昏迷中被马尤子和逼胎左右各挖了十下腰子,直挺挺在铺上躺了一个星期,大便没有,小便要人扶,和吴爱民一样,也尿出了血。
九天后,新同学逐渐恢复了正常,该过班规过班规,该饿肚子饿肚子,这位同学自始至终沉默寡言,几乎没有人听到过他出过声气,眼也消肿了,看人依然有寒光。
这一天中午院子里放风,太阳特别好,五院各班所有人都出来晒太阳了,逼胎和别的班熟人兴高彩烈的打过招呼后,匆匆去往位于院墙东北方的旱厕解大手。
那位新同学,其实每天都在观察与思考,他时时刻刻在观察一二三四铺的动向,他分分秒秒在思考如何摆脱困境。
就在看着逼胎背影闪入厕所的一瞬间,他决心己下,慢慢从墙边站起来,一边背着双手缓缓往厕所边上移,一边极目四周看有没有人往这边来, 没有人上厕所,也没人注意到他! 他三步并两步进了厕所,五个坑子上只有逼胎一人在蹲,听到他的动静后,抬头不屑的看了一眼后又低了下去,继续专心致志的完成自己的排便大业,要知道, 那年代在审查站,各种维生素补充不及,不便秘? 除非你是天人,不食人间烟火。
新同学不动声色,抬手从墙头取下一块砖,漫步到逼胎跟前,正在低头和丨肛丨门较劲的逼胎看到一双腿立到自己眼前,一抬头,就见一只大手握块砖砸了下来,他顺势一闪,摔倒在便坑上,正欲大喊,那砖复又砸来,躲无可躲,一砖砸在嘴上,眼冒金星,牙齿断裂,世界顿时一片清静,连惊带吓,迅雷不及掩耳,逼胎昏了过去。
新同学此时面目狰狞,一不做,二不休,搬不倒葫芦撒不了油,乘自己决然之势砸断了逼胎的所有手指,砸碎了他的右掌,扔掉砖头,搓手而去,继续躺在北墙下晒太阳,什么都没有发生,前后一共五分钟,一切照旧,巧了,这五分钟居然没人来上厕所。
直到放完风收监,号子里才发现少了逼胎,赶紧报告政府,民警很快从厕所里找到了已被砸昏的逼胎,一看便知是遭人暗算了。便展开了调查,无奈根本没人提供线索,丨警丨察铐了几个怀疑对象,新同学也在其列,几番拷问毫无结果,再加上清醒的逼胎一口咬定伤是自己不小心弄得,丨警丨察明白犯人之间的事,没有证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事就算罢了。
后几天,逼胎取保候审,下山去了。而新同学在号子里迅速上位,号里面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逼胎之事肯定是此人所为,所有人对这种阴狠手段既认可又发怵,认可这手段的效果,发怵这手段的辛辣。逼胎走的当天,黄文明对铺位做了调整,马尤子睡三铺,杨成斌不愿睡四铺,继续当他的粮草官,四铺空了下来,顺水推舟,说了一些面子上的光鲜话,新同学自然被提到了四铺。
再后来,这位新同学名贯全站,并成为五院的院长,几年后出狱,于九十年代中期成为一方大哥,无所不为,为所欲为,在后来的“打黑除恶”行动中被政府正法,他就是这座城市,至今为大小混混们口口相传的“四哥”。
这件事给吴爱民留下的印象很深,这几个人给他留下的印象也很深,而他想不到的是,日后他和这位四哥、黄文明、马尤子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还会见面,还有交集……。
吴爱民还给大家讲了一件极其可笑荒唐的事,笑得人眼泪都出来了,笑声之余,李多强们对审查站这种地方人性之恶劣、之丑陋,有了更深的认知。
那天,号里送来一个长相很猥琐的小伙,不但牙黄脸焦,最重要的看上去很贱,一进来就冲所有的人抱着拳点哈腰,要弟兄们多多关照。
被一通鞋底抽肿嘴后问他谁让你不经允许就胡乱张口说话的,他竟然如此回答道:我这嘴呀,就象女人的逼一样,见了厉害爷们就发痒,忍不住就想动动……。全号人都疯了,有乐疯的,也有气疯的,这他妈是人话吗,有这么做贱自己的吗,这狗日的绝对是个贱骨头,折腾他是必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