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1-24 0:45:00
回到家里的这些天,廖波总是睡不安稳,不知是换了地方不适应,还是往事前程让自己心怀重重,总之稍微有点儿风吹草动,或者思绪略微起伏,他就会彻夜难眠,往事一幕幕,痛苦一阵阵,这两年来的点点滴滴在眼前浮现,并放大开来:
两年前的一个下午,那是一个雾气沉沉的下午,寒风凛冽,廖波坐在分局破旧不堪,四面漏风的吉普车里,冷漠决然,大有赴死之心。当吉普车抛锚在黄河大桥上时,他扭过头看着缓缓东去的黄河水,不知自己这一去多时才能回来! 眼前这冰凉的手铐,肃杀的面容,滚滚的车轮,东逝的河水,一切是如此无情! 转念一想, 没有关系,男子汉做了就做了,多则五年,我廖老大还会回来,有什么啊?不就是坐几年牢吗! 到哪里不是吃一碗饭、睡一张床,怕个球! 想到这,他刹时一身轻松,摇头晃脑的唱了起来:
阿哥是天上的龙儿一条
阿妹是地下的花儿一朵
龙不翻身雨儿不下
雨儿不下花儿不开……
正唱的欢呢,先前坐在他对面的俩丨警丨察擦着油手上来了,嘴里在骂骂咧咧,日他妈这破车三天两头的坏!,咱刑警队真他娘混不清楚……。俩丨警丨察再一看铐在座位上的瘳波竟摇头晃脑的唱起了歌,气不打一处来,那个叫赵康的大个子抬起大长腿冲廖波嘴上就是一脚,骂道:“唱你妈的逼! 狗日的碎怂以为老子是送你去享福吗? 等一会儿到了看守所哭都来不及!”
瘳波用袖子擦了一下嘴,咬牙冲赵康一笑,把头深深地埋在裤裆里,那一刻,他在想,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你狗日的这只脚剁下来!
吉普车卷起黄尘,一路驶进了城中看守所,赵康他们和值班民警办完交接手续后匆匆走了。主值班是一个50多岁的老丨警丨察,他简单了解了一下廖波的情况,自言自语道:“这碎怂还是个直捕,也好啊,省得受两茬罪了。”
老丨警丨察所说的直捕是,廖波这案子因为人证、物证俱在,案情清晰,公丨安丨局整理好材料先行提交检察院,检察院核准后,签发逮捕证,然后再抓人送看守所关押,等待法院判决,这样就省去了当时较为普遍的先把人收容审站,等审讯清楚,罪定下了来再正式执行逮捕的这一做法,这样一来,对廖波来说省去了受审查站那一轮罪,因为在当年,审查站号子里对新入人员过班规的凌厉程度一点也不逊于看守所,当然了,一部分人在正式逮捕之后不用转往看守所,直接在审查站等待宣判直至送监,但这并是不一定的,为数不少的人收容在审查站的犯人都是受了审查站和看守所两茬罪,犯人管理犯人的手段众所周知,那几乎就是魔鬼的手段,那罪,一般人无法想象!
老丨警丨察带着廖波进了监道,走到一间号子门口站住,这就是城中看守所著名的少年班,所谓少年班,顾名思义,关押的是一群未成年的犯人,这是一间给无数在本地犯了罪m少年留下痛苦回忆的魔窟,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是人间地狱真实所在并不过分!
老丨警丨察打开栅栏铁门,冲里面喊道:“刘建强!”
“到!”声到人到,一个人影嗖一下从铺上一跃而起象一根电杆一样立在号子门往里不到一米的地方。
“刘建强,给你们班送一个人,悠着点,别给我惹事儿!”
老丨警丨察面无表情冷漠地说道。
“是!”
这个叫刘建强的大声回答到,站在丨警丨察侧旁的瘳波抬眼一望,这是一个比自己大不了两岁的小伙,中等个儿,身形墩实,红脸眯缝儿眼,新剃的光头锃明瓦亮,上身罩一件军用棉祆,下身蓝大裆,一双白底布鞋立在水泥地上倒也精神。
老丨警丨察冲廖波一扬下巴说道:“进去吧,遵守规定,记住了,千万别扎刺闹事。”
廖波点点头没作声走进了号子,老丨警丨察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刘建强锁上门走了。立正着的刘建强放松下来,挠了几下光头冲门外大喊一声:“边爷!您慢走。”
边爷从鼻腔里发出哼的一声,提着一大串钥匙背着手走了。
有人曾经有人这样讲述过,所有的监管看押场所当中,劳教所是最恐怖最催残人的地方,少管所次之,看守所再次之,什么拘留所、戒烟所了,与之相比简直就是小儿科,而正规的劳改队、大监狱几乎就是犯人的天堂!
此刻,廖波正处于城中看守所的少年班,这其实就是少管所的预科班,是恶中之恶。
他只看到了十几个高矮胖瘦各不同的少年盘坐在铺上,表情各异,他不知道这里有多么恐怖,他还不知道就在他脚下这片水泥地上,曾抬出去过几具年青的尸体,他更不知道这里是他人生的里程碑,他后来一贯的凶残狡猾和这里不无关系,这里造就了他一生的悲剧!
当年,这里关押过的少年们由于受年少顽劣、狂妄不羁、想象丰富,再加上不受死刑的威胁,所以整人的手段比起成年犯更加令人毛骨悚然,更加令人咋舌发指,前车后辙,一代代传承下来,“少年班”几乎就是阎罗殿的别称,阎罗殿什么样? 那是人们凭空想象的,而这间三十平左右的号子,留给廖波的记忆如同噩梦,至今相随”
后来的20多年间,他也曾几度再入看守所和坐监狱,虽然也敢说是暴风骤雨,但是与这段在少年班的经历比起来却浮云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