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当大伙撤退后,张瓜和夯永红候着院子里的伤员出来,一路尾随跟着康胜利他们去了医院,猫在走廊里听消息。当听到康胜利的状况时,两人突然现身直穿走廊,吓的送康胜利过来的几个小兄弟四散逃奔,还以为对方追医院来补刀来了,刚才张瓜他们就在笑这件事情。张瓜赶回来后叫上雷刚几个人分头给参与下午打架的人说没事,康胜利没死!打架不必担心了,当他赶到李多强家里是,那会儿或许李多强正在廖波家里,所以错过了,张瓜给李老爹留下一句话说,一切正常,让强哥来他家里,后来因为李多强没敢回家,所以除了他别人都安逸了。张瓜和雷刚、夯永红回到家里后,陆广明、王伯翔已经在门口等候了,过了一会儿,钱广带着小王军和陆广明的女朋友也找过来了,于是大家就甩开高高兴兴地膀子喝上了。
李多强接过小王军递来的烟点上志得意满的说道:“原来是这样,弄了半天是我没搞清楚啊!操他妈的,这下就放心了,只要人不死什么都好办! 坐几年牢怕什么? 监狱有什么可怕的,老子进去了照样还是上八仙,狗日的老贼康胜别说是一只手折了,就算是一条腿断了也活该,我李多强的朋友是说绑就绑的吗? 和你们过不去就是和我过不去,我这人没有别的优点就知道交朋友要肝胆相照,如果不是这样,我今天也不用招呼你们过去了,在坐的每一位兄弟以后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让康胜利先养着伤吧,等他伤养好了,咱再接着打,奉陪到底,出事我一人扛着。来来来,弟兄们喝酒。”当他听到康胜利没死这个足以让他鼓舞的消息时,悬了一晚上的心终于放下,背了好久的思想包袱总算解开。一个人往往在臆测一件事情的时候,当最坏的结果被排除后,他就觉得无所谓了,甚至是很开心轻松,此时的李多强不但很高兴,而且有些忘乎所以,仿佛快意人生尽在这刀剑飞舞和开怀畅饮的片刻之间,要不怎么说他是一个极度的矛盾之人呢? 有时候深不可测,有时候却又无法理喻。
他的目光扫到钱广那儿停了下来,看到他衣服换了,脸也洗干净了,只是眼窝还很象国宝熊猫,抬手指着钱广的鼻子说道:“钱广,当着兄弟们的面我要听你一句实话,你究竟把黄美丽上了没有?”钱广环视众人一眼,随即十指相扣顶在额头上,闭上双眼默不作声,牙关紧咬,嘴唇棱角愈发分明,约莫十几秒后,一字一顿的迸出两个字:“没有!” 随后猛得起身,睁开眼睛抄起一瓶啤酒狠狠地砸在自己的额头上,鲜血顺着他挺直的鼻梁流了下来,滑过嘴角,顺脖子而下,新换的衬衣又一次汗浸血染!他望着门外的夜空目光阴毒,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如果有机会,我要让康胜利死在我手里。”后来,这康胜利还真是戏剧般的落在了钱广手里,钱广果不食言让康胜利合法的命丧于自己之手。
李多强看到此情此景,心绪更开,站了起来搂过钱广的肩膀大声说道:“钱广,有你这两个字我就放心了,知道你有哈数不会胡来,我才会有底气杀过去,兄弟,人我可以为你去杀去砍,牢我可以为你去坐去蹲,只是担心这人我们兄弟丢不起!现在好了,你安全回来了,康胜利住院了,你要不解气,现在咱就去医院弄死狗日的康胜利,何苦拿瓶子砸自己的头!张瓜,快来看看钱广的伤口!”等到张瓜穿鞋下地来到钱广身边时,钱广用手捋了一下头发,众人一看原来只是发际线边上划破了一处毛细血管。
钱广顺手把满手是殷红的血抹在了张瓜的脸上,张瓜比钱广低小半头,眼前一高一低两个帅哥,日后一警一匪一对结拜兄弟,两张血脸相对而后又相视大笑,举杯一碰仰脖而下!各自有座不落。你看看这几个人各自的模样:王伯翔胁骨以上肩膀以下周身缠着纱布面无表情地独自喝酒;陆广明脖子绕着胳肢窝也缠着一圈纱布低着头在他媳妇的怀里找儿时忘却的玩具,肩头有血在渗出来;夯永红的右手不知是咋搞的居然也缠着一圈纱布,他正在看着李多强茫然出神;小王军唇红齿白,双腮飞红,女朋友正在他的双腿中间忙活着抓住新认识的玩具;钱广和张瓜两张血脸咫尺相对,还在相拥、嘎嘎乱笑着,当王丹照老板挑门帘进来看到这哭笑不得的一幕时,心中禁不住愦叹一声,年青,真他妈的好!
王丹照在门框上笃笃笃地敲了几下,众人扭头一看,一个二十八九岁的老小伙正在微微笑着往屋里看。只见这位男子衣着整齐,皮肤白皙,面目清秀,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眼神柔和而深沉,让人觉得有一种隐约的力量在其人周身环绕。李多强一看是王丹照王大哥,赶紧起身招呼:“哟,王哥来了,来来来,上座上座。”一边拉着王丹照坐在刚刚自己刚坐的那儿,一边给陆广明几个介绍道:“这位是我的王哥,世外高人,大家给王哥敬敬酒,听王哥给咱教导一下人生。”
王丹照坐下后在李多强的肩头拍了一下笑呵呵地说道:“什么世外高人,别胡说,快给我说说康胜利的情况。”李多强把张瓜打听到的情况给王老板大致一说,王丹照长出了一口气道:“只要不出人命就好,不出人命就好,一旦出了人命就不好收拾了,这个康胜利我认识,过两天我去看看他。”
“王哥,你认识他! 那……。”李多强正欲往下说些什么,王丹照一摆手道:“好了,这事先不说了,完了我安排。”李多强点点头说:“嗯,听王哥的!来,大家给王哥敬酒。”随后他们一个接一个给王老板轮番敬酒。
酒入愁肠,话自然就多了起来。王丹照看着眼前这七八个如初生牛犊般的小伙子,羡慕之情溢于言表,略显惆怅和苍桑的说道:“真羡慕你们啊,年青有活力、简单想法少,真是活得自在的很呐! 象我这个岁数的人在你们面前已经是老帮子了,做事情前怕狼后怕虎的,哪里能象你们一样活得这样快乐、如此轻松。”
坐在他左边的张瓜出人意料的以一种沉重的口气说话了,只见他慢吞吞地说道:“王哥,不是我们活得轻松和快乐,而是我们年纪轻、胆子大,做事不计后果,是一种没心没肺的冲动和愚蠢,这样下去迟早会吃亏的,可是事到临头又管不住自己。”
王丹照没有想到印象中这个爱笑爱闹的轻浮少年会说出这样一句有想法的话来,坐在一旁的王伯翔接茬调侃道:“瓜,真是胡萝卜拌辣子,吃出来没看出来啊,你竟然会这样的思考和分析! 嗯,不错,你快成熟了。”
张瓜没理他接着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有的人把人生看得过于复杂,有的人把人生看得又很简单,大多数人把自己的一生看得太为重要。其实重要不重要,到最后结果还不都一样,到头来还不是华林山尖上飘过的那一缕青烟。我觉得人活着其实和动物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是思想复杂些罢了,想法太多是活着负担和拖累,要想活得轻松快乐,那就凡事敢舍得下手、凡事不往心里去,烦恼自然会少很多。”
当众人听到张瓜说到华林山尖的那一缕青烟时,大多数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昨天上午去火葬场送沙斌的凄凉情景:遗体告别开始后,十八岁沙斌静静地躺在玻璃棺材里,穿着一身崭新的藏青色毛哔叽,表情自然安详,圆圆的脸庞依然熟悉,他真的就象睡着了一样,睡的那样彻底,全然不顾棺材外面的世界是多么地伤心欲绝。